慢性乙型肝炎是全球重大慢性传染病,且目前无法根治。本病可导致肝纤维化、肝硬化,甚至肝癌。肝硬化常导致肝功能衰竭、门静脉高压,引发腹水、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出血、肝性脑病、肝肾综合征等严重并发症,每年约有3%~5%的肝硬化患者发展为肝癌。西医抗病毒治疗虽然可控制肝炎,但仍无法逆转肝硬化,目前靶向抗肝硬化药物的研发也进展缓慢。
中医药防治肝纤维化、肝硬化的历史悠久,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浙江省名中医施维群教授是我国较早提出“双抗理论”的学者,强调在慢性乙型肝炎的治疗过程中,注意西药抗病毒治疗与中药抗肝纤维化、肝硬化治疗并重。施维群从医五十余载,在慢性肝病的中医药诊治方面积累了丰富的临证经验,独创了调节慢乙肝患者免疫功能的芪灵合剂、治疗肝性脑病的清肠合剂等中药合剂。在中医药抗肝纤维化、肝硬化方面,施维群自拟清肝化纤方,显示出良好的疗效。
施维群认为,肝硬化是全身性疾病,发病与肝、脾、肾等脏腑密切相关。治疗时应从整体出发,辨证论治时强调四辨(辨体、辨证、辨病、辨时)结合,认为肝硬化的主要病机是肝胆湿热、血瘀痰湿,治则应以清透化湿、活血化瘀为主。清肝化纤方由半枝莲15g、蛇舌草30g、水红花子15g、扯根菜15g、广金钱草30g组成。方中半枝莲、蛇舌草为君药,清热解毒、活血化瘀,尤擅清肝胆湿热,水红花子活血化瘀,扯根菜与广金钱草协同利胆退黄,同时水红花子与半枝莲配伍,形成“活血不助热,清热不凝瘀”的平衡。清肝化纤方以清热、化瘀、利湿为治疗主线,全方各药物相辅相成,能够有效改善肝脏炎症和纤维化。临床上随症加减,肝郁脾虚合逍遥散,肝郁血虚合四物汤,脾胃痰湿合平胃散,肝郁肾虚合归芍地黄汤,肝胆湿热合蒿芩清胆汤等。
案一
李某,男,44岁,2024年8月21日初诊。主诉:发现乙肝抗原阳性20年,右胁肋不适1月。患者20年前体检发现乙肝抗原阳性(具体检验结果不详),当时无明显不适,未予系统治疗。15年前患者复查发现谷丙转氨酶、谷草转氨酶升高,考虑为慢性活动型乙型病毒性肝炎,予拉米夫定抗病毒治疗,后因为耐药,先后予阿德福韦酯、恩替卡韦抗病毒治疗。目前服用韦立得每日1粒抗病毒。近期复查发现血脂偏高、胆囊息肉,肝功能未见明显异常。刻下:右胁肋胀满不适,晨起腰酸,口干,双目干涩,纳欠佳,夜寐欠安,易醒,二便调。苔薄腻舌略淡,脉细。
诊断:肝着(肝郁脾虚证)。
处方:柴胡9g,当归9g,麸炒白芍10g,茯神20g,麸炒白术12g,生甘草6g,三七花6g,合欢花10g,梅花5g,广金钱草30g,白花蛇舌草30g,半枝莲15g,水红花子15g,扯根菜15g,首乌藤15g,太子参15克。7剂,水煎服,每日1剂。
8月28日二诊:患者右胁肋胀满稍减轻,晨起腰酸,口干,双目干涩,纳欠佳,大便黏腻、偏稀,夜寐安。苔白腻舌略淡,脉细缓。
守上方去合欢花、首乌藤,加薏苡仁15g、砂仁6g、郁金12g。14剂,煎服法同上。
9月11日三诊:患者右胁肋偶发轻度胀满,腰酸、口干较前好转,双目干涩,纳寐可,大便稍黏腻,日行。苔薄黄舌略淡,脉细缓。
守前方去茯神,加茯苓15g、炒黄芩6g、菊花9g。14剂,煎服法同上。
9月25日四诊:患者已无明显右胁肋不适,偶感腹胀,肠鸣,晨起腰酸,双目干涩,纳欠佳,大便正常,夜寐安。苔薄白腻,脉细缓。
守前方去炒黄芩,加决明子12g、麸枳壳6g、炒莱菔子12g、炒鸡内金12g。14剂,煎服法同上。
按 患者慢乙肝多年,肝纤维化风险高,刻下以胁肋胀满不适为主症,为典型的肝郁表现。《金匮要略》中记载:“夫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患者肝病日久,横逆犯脾,脾失健运,故表现胃纳欠佳,苔薄腻亦反映脾虚湿滞。腰酸、口干以及双目干涩提示肝肾阴虚。《血证论》中明确指出“久病必有瘀”,瘀血与气滞互结,日久耗伤阴液,气郁化热,上扰心神则夜寐不安,故发为此病。故初诊主方用清肝化纤方合逍遥散来疏肝健脾、凉血散瘀、利湿化痰,同时用太子参加强健脾利湿之力,梅花疏肝理气,三七花疏肝化瘀,合首乌藤、合欢花安神助眠。二诊时,患者主症及睡眠稍有好转,故去合欢花、首乌藤;然大便黏腻、偏稀,为湿邪壅滞下焦,故加用薏苡仁、砂仁、苦杏仁健脾行气利湿,合郁金疏肝清热利湿。三诊时,患者胁肋胀满已明显好转,但舌苔反映内热偏盛,故加用炒黄芩清热利湿、菊花清热明目。四诊时,患者已无明显胁肋不适,但胃纳不佳,考虑为前方寒凉药物所致,故去炒黄芩,加用麸枳壳、炒莱菔子、炒鸡内金改善胃纳,加用决明子清热明目。此患者肝病日久,病机复杂,气、瘀、痰、湿、热多种病理因素混合,治疗当注重阶段病机,治病求源,防病传变,随症施治。
案二
余某,女,57岁,2024年6月25日初诊。主诉:确诊慢性乙型病毒性肝炎5年,口秽、口苦3月余。患者5年前体检时发现乙肝表面抗原阳性(具体报告未见),诊断为慢性乙型病毒性肝炎,当时未系统治疗。6月前开始接受干扰素联合韦立德抗病毒治疗,目前肝功能正常,白细胞偏低,乙肝“小二阳”(即乙肝表面抗原阳性和乙肝核心抗体阳性),乙肝病毒的脱氧核糖核酸(HBV-DNA)低于检测限度,诉检查提示有纤维化倾向。刻下:口秽、口苦,晨起明显,偶情绪烦躁,胃纳可,大便偏稀,日行2~3次,夜寐一般。脉细软,苔薄黄腻。
诊断:肝着(肝郁湿热证)。
处方:牡丹皮9g,焦栀子9g,柴胡9g,当归9g,赤芍12g,茯苓15g,麸炒白术12g,生甘草6g,广金钱草30g,白花蛇舌草30g,半枝莲15g,水红花子15g,扯根菜10g,陈皮6g,姜半夏6g,麸枳壳6g,姜竹茹10g,青蒿10g,炒黄芩6g,太子参15克。7剂,水煎服,日1剂。
7月2日二诊:患者口苦、口秽较前减轻,夜寐改善,情绪烦躁较前好转,纳可,大便同前。脉细软,苔薄白微腻。
守上方去半枝莲、水红花子,加用苦杏仁9g、薏苡仁20g。14剂,煎服法同上。
7月16日三诊:患者诉晨起少许口秽,已无明显口苦感,纳可,大便性状正常,日行1~2次,夜寐安。脉细滑,苔薄根腻。
守上方去姜竹茹、苦杏仁。14剂,煎服法同上。
按 本案患者以口苦、口秽为主要表现,口苦可见于多种疾病过程中,《黄帝内经》将口苦归为“胆瘅”病的范畴。《素问·奇病论》记载“口苦者……病名曰胆瘅。夫肝者,中之将也,取决于胆,咽为之使,此人者数谋虑不决,故胆气上溢而口为之苦。”《素问·痿论》言“肝气热,则胆泄口苦。”均指出了胆热、肝热是形成口苦的主要病因,胆泄上溢是口苦形成的主要病机。患者肝病日久,肝郁气滞,气郁化热,肝气犯脾,致使脾虚失健,湿阻中焦,湿热郁结于肝胆,发为此证。肝郁化火,热扰心神,故影响情志,苔薄黄腻亦是肝郁湿热之表现。且患者已有纤维化倾向,故还需考虑存在瘀阻肝络的情况。因此首诊采用清肝化纤方合蒿芩清胆汤疏肝清热化湿、凉血化瘀通络,并合丹栀逍遥散疏肝清热。二诊时,患者口苦有所改善,情绪好转,且结合舌脉,热象不明显,但湿邪仍重,故去半枝莲、水红花子减缓清热之效,加用薏苡仁、苦杏仁以加强利湿之功。三诊时患者口苦、口秽明显减轻,大便情况也有所好转,故在前方的基础上去竹茹、苦杏仁和缓全方清热利湿之力,以巩固疗效。治疗时以肝郁脾虚为本,兼顾湿、热偏重动态调整,同时不忘化瘀通络,故可取得良好疗效。(倪伟 杭州师范大学附属医院 胡竞文 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
来源:中国中医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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