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溃疡
邵某，女，35岁。患者4年前曾找笔者看过一次病。当时自述口腔溃疡长期反复发作，本地某医院诊断为白塞病，但除了口腔外，其他部位未发现溃疡灶。偶觉胃部不舒，但不严重，舌脉如常。笔者几乎未加思考，就开了甘草泻心汤加味方。此后便再未见其踪迹。
几个月前她突然又找到笔者。笔者才得知患者在吃了一周笔者开的药之后，未见到效果，又搜索得知白塞病是一种免疫性疾病，觉得情况好象很严重，于是到省级医院又检查了一遍。这次被诊断为口腔溃疡，并找到该院的一位风湿免疫科知名专家就诊，该专家称须服药3年才能治愈。她足足坚持了2年，具体方药不明，但毫无疗效可言，实在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和动力，于是停药，口腔疾患仍然如故。她担心自己患了口腔癌。不知道是何原因促使她事隔几年之后又来找到笔者就诊。
刻下：口溃此起彼伏，几无愈时。舌下有两处破溃，面积不大，色红不白，疼痛但不甚重，胃脘偶有不舒，腰酸，月经量少，舌质正，半边苔腻，脉缓。这次的处方仍然还是甘草泻心汤，但与上次所不同者，合方十味地黄丸。这是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广西壮族自治区和陕西省名中医王三虎的经验，特别是口腔溃疡久病不愈者，服此方疗效极佳。
患者服用上方1个月后，还是没有明显的改善。后来又予民间验方绿豆蛋花汤，无效且又添浮肿。转用一味甘草梢汤后，口溃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又反复，但轻于服药之前，浮肿也一直没有退净。至此，治疗陷入了困境，颇有无计可施的无奈。
某晚笔者读一本医案集，读到“久痛之处，必有伏阳”一句时，突然想到了这个患者。溃疡处色红，必然有火，清之不除，敛之不收，潜之不降，补之不消，和之不熄，则必有一点火邪郁伏其处，不除其火，病难有已时，宣散口腔黏膜的郁邪，麻黄可能是最好的选择。旧病未已，又添新肿，麻黄恰可利水消肿。综合其胃脘不适，腰酸，月经量少，再诊仍然使用甘草泻心汤，合入理阴煎加味：甘草梢20g，清半夏10g，黄连6g，炮姜6g，熟地黄30g，当归10g，黄芪15g，麻黄3g，金银花10g，赤小豆15g。嘱患者至少坚持服用3周。后来得知，这个方子患者吃了1个月，肿消，病愈大半，从此以后溃疡越来越轻，终不再起。至整理此案时，已4年未犯。
按 麻黄在皮肤病的治疗中经常被使用，通常认为是其解表功效起的作用，但用其治疗黏膜病者并不多见。在此案中，麻黄是方中量最少的，起到的作用却是最关键的。这位患者的痊愈给笔者启发很大，并且拓宽了麻黄在临床中的使用范围。麻黄不仅可以用于寒证，也可以用于热证、湿证等，只要邪气是处于“郁”的状态。麻黄在这里通过宣通气机使邪外出从而达到治疗目的。在使用的过程中恰当的配伍和剂量很关键。
闭经
胡某，女，18岁，2024年6月24日初诊。患者月经已5个月未至，问其病因，说是接种宫颈癌疫苗后月经当月闭止，此后即未再来，也不知是否与此有关。刻下症见白带稍多偏黄，未有其他不适，至每月月经当至时，没有任何感觉。中等身材，体型偏胖，舌质正，苔略白腻，脉缓。
此患者2022年末曾有过1次闭经，求治若干次，未效。后至笔者处，笔者诊为湿阻闭经，予三仁汤加味，服药9日后经通，此后1年多月经一直正常。今年初患者再度闭经后，其母又带其去找前医治疗2个月，经未通，遂又来笔者处。患者较前年又胖了一些，加之白带偏多，故未加深思，仍以治湿为法，仍用三仁汤加味治之。
7月1日二诊：服药1周，患者称无丝毫变化。症与舌都没有太多可以依凭的信息，只有耐心诊脉，仔细体会其脉象，仍是缓脉，但尺部沉而少力。
处方：山药30g，芡实30g，车前子30g，黄柏10g，白英30g，丝瓜络15g，白蔻10g，生薏苡仁30g，杏仁10g，通草10g，海螵蛸15g，茜草15g，白薇10g，陈皮10g，荆芥穗10g，独活3g。7剂，水煎服，日2次，饭前服。
7月9日三诊：月经仍未至，舌脉如前。守二诊方加麻黄3g，7剂，煎服法同前。
7月18日四诊：月经未至。患者有些着急了，询问还需服药多久。笔者只答：继续服药，以观其变。守三诊方，麻黄改为5g，余不变。7剂，煎服法同前。
7月19日，患者母亲告知我，患者因考驾照时间紧张，未能按时服完上药，今日服完最后1剂药后月经来潮，量少色深。嘱继续服完药。
7月29日五诊：本次经行5天，初色深后正，量少。白带仍多，舌脉如前。
处方：山药30g，芡实30g，车前子30g，黄柏10g，炒薏苡仁30g，苍术10g，麻黄5g，白英30g，萆薢20g，射干12g，苍耳子10g，独活3g，荆芥穗10g。7剂，煎服法同前。
按 后来笔者询问患者，未闭经以前，白带是否也这么多？她说：比较多，闭经后更多。经闭而带多，这是不是“血不利则为水”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呢？所以这个患者先后两次闭经，笔者都没有采用通常的活血破瘀的办法，而是一直都在治湿、治脾。此次治疗，二诊时合用易黄汤，是考虑脉缓而尺沉少力，湿土伤肾，易黄汤可健脾补肾、清热除湿，荆芥领独活入血分以胜湿。总之，意在祛湿而使血复。至三诊时月经仍旧未至，自有湿性黏滞难除的原因，但能不能从理论上想想办法让它快一些呢？于是笔者想到了麻黄，麻黄本可祛湿，如麻杏苡甘汤、麻黄加术汤皆可为证，且其作用迅速。麻黄能够振奋正气以祛邪，既云“闭”经，自当开之，麻黄能外开毛窍、上宣肺窍、下通尿窍，难道不能重启“经”窍吗？轻可去实，麻黄虽然只有3g，但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至少是使疗效提速了。
心动过缓
陶某，男，43岁，2018年5月9日就诊。患者患心动过缓多年，求治多年无效，就诊时，首先即言其病难治，每年均服中药调治，服药时似乎有所缓解，停药后则又反复。其人身材高大、健硕偏胖。刻下：心悸，心胸憋闷，稍跑几步或是上楼则胸憋闷更甚。面暗，口唇齿龈紫暗，头易出汗，大便溏，食油腻愈甚，小便偶色黄，阴囊潮湿。恶寒不甚明显，但似乎比别人穿得稍多，遇风冷易身痒、起粟粒样丘疹。心率46次/分钟，自述最低时只有38次，血压170/90mmHg。舌质暗红，两侧齿痕明显，舌苔白厚腻，脉迟缓而滑。
这个病例乎不难辨证，寒湿之邪充斥脏腑肌腠，脾胃运化失常，气机不畅，阳气不伸。寒湿弥漫三焦，特别是上焦阴云四布，阳位尽为阴寒占踞。是故心悸胸闷，温阳化滞、除湿降浊则可，方用温脾汤加味：
党参10g，附子3g，大黄5g，枳实10g，瓜蒌20g，郁金10g，陈皮10g，丝瓜络15g，黄连10g，槟榔10g，干姜5g，丹参15g，薤白10g。7剂，水煎服，日3次，饭前服。
5月23日二诊：病无进退，近日感冒（患者觉得是感冒，但也没有明显的感冒症状）。在首诊中其实已见表证，即遇风冷易身痒起粟粒样丘疹。笔者本想用麻黄附子细辛汤，碍于其血压高未敢轻试。今据其症及舌脉，外加感冒，使用依据又多一重，于是处温脾汤合麻黄附子细辛汤：
党参10g，附子5g，大黄5g，枳实10g，瓜蒌20g，郁金10g，陈皮10g，丝瓜络15g，黄连10g，槟榔10g，干姜5g，丹参15g，薤白10g，细辛5g，麻黄5g，黄酒30ml。7剂，煎服法同上。
5月30日三诊：感冒愈，觉周身较为舒适，余症未变，血压150／90mmHg，不但未升，反有所下降。
守前方，改麻黄为15g、附子为15g，余药不变。患者断断续续服用此方近2个月，感觉较未服药时舒服一些，小跑几步也没有那么闷，但心率没有提高，顽固地停在每分钟45、46次。
反复考虑，笔者觉得久治而疗效不甚如意的原因，一是寒湿久停，时又进入暑月，湿气更重而愈加难化；二是病重药轻，通阳之力太小。于是保持原方不变，只加大麻黄一味之剂量，每周加15~30g，为防意外，嘱其每周第1次服药时先饮半袋药液，服后无不良反应则再服1整袋。开始2次患者还听话，遵嘱而服，后来因为未有异常，就自作主张地每次服1袋。直到每剂药麻黄加至90g，心率缓慢有所上升，达50次左右。患者告诉笔者，有时喝完药，有种奇怪的感觉，会觉得心脏部位由里向外有一股气流出，呼呼地像是冒凉风，感觉特别舒服。笔者将麻黄加至100g后，患者又服1周的药后再未来复诊，他在微信里告诉笔者，现在一口气上八楼也不会胸闷，也没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感觉。笔者曾在微信中多次询问情况，患者诉一切都好，心率60次/分钟左右，未有不适感。至今已6年有余，未再复发。
按 麻黄在此案中起的作用就是宣展阳气，通畅气机，振奋五脏六腑的机能。寒则涩而不行，温则消而去之。治温病尚且如此，治寒湿就更应该注意温通了。麻黄大剂量使用至少有两点需要特别注意：一是邪实而人不虚；二是从小剂量开始逐渐加量。前面曾说麻黄轻可去实，小量即可达到治疗目的。为何本案要巨量使用呢？这就如同一辆重载的拖挂车，没有大马力的车辆牵引，是拉不动的。（王舒宇 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一辰医院）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
来源：中国中医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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