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师父总在老槐树下打拳。他的太极服被风掀起一角,像片飘而不落的云。我跟了他十年,从总爱追着问“这招能打吗”的毛头小子,到如今守着茶盏看他推手的“老徒弟”,终于懂了他常说的那句话:“练太极的聪明人,一辈子’四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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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式不问结果:劲在拳先,意在劲先
初学那年,我总在起式时攥着拳。师父说:“你这哪是起式,是要跟空气打架。”我委屈:“我想快点练出功夫,听说陈式太极能发人丈外,我这遍打完能感觉到整劲吗?”师父没接话,只拉着我去看他养的兰草。
那盆春兰在窗台搁了三年,我来的第一年问“什么时候开花”,第二年问“是不是缺肥”,第三年春寒未褪时,它突然抽了箭,细白的花苞裹着淡绿,像谁轻轻搁了把玉簪。师父指着花说:“你看它什么时候急过?根在土里扎稳了,叶在风里长顺了,该开的时候自然开。拳也一样,劲在拳先,意在劲先。”
后来我才明白,起式时的“问结果”,本质是急功近利的贪念。有回跟师兄搭手,我满脑子想着“这招野马分鬃该怎么发劲”,结果腰没转到位,肩先耸了起来。师父敲我肩胛骨:“你在找结果,可劲还没走到这儿呢。”他让我把注意力放在每寸肌肉的松开上——胯根往下沉时,膝盖自然微屈;脊柱往上拔时,头顶像被线牵着;双手向前棚起时,肘尖要坠着,像托着团水,洒了可惜,攥紧又散。
现在我起式,总想起师父养的兰草。它从不在冬天追问“春天什么时候来”,只是把根须往陶盆深处扎。拳也是这样,把每个转腰沉胯的细节做到位,把每口呼吸和动作合到拍,结果自会像春兰抽箭那样,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啪”地开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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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功不问进度:慢即是快,各有因缘
去年收了个小徒弟,二十来岁的健身教练,学拳三个月就把二十四式打得虎虎生风。他得意:“师父,我比您当年学得快吧?”师父笑:“你去看看王伯。”
王伯是公园的老拳友,六十岁才开始学拳,如今七十有二,每天雷打不动站三刻混元桩。我跟他搭过手,有回我使了个“搬拦捶”,他没躲没闪,只是松腰坐胯,我这股劲像打在棉花堆里,转了个弯又回到自己身上——这是“引进落空”的功夫,我练了十年还没摸到门。
师父说:“有人三个月学会套路,有人三年还在站桩,这不是笨,是筋骨开合的因缘不同。”前阵子翻《太极拳谱》,见里面写“由着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突然懂了:“着熟”是学架子,像小孩学走路,走稳了才能跑;“懂劲”是化劲路,得等筋骨松开、气血通顺,像树木抽枝,急不得;“神明”是拳与心合,那得等岁月把棱角磨圆了,像陈酒封坛,越久越醇。
小徒弟后来摔了回跟头。有次较劲练“云手”,为了转得快,腰没松到位,闪了筋。师父给他揉着腰说:“你看王伯站桩,表面上没动,其实每寸肌肉都在’练松’;你打拳好看,可肩还是紧的,胯还是僵的——这进度,是快还是慢?”
现在小徒弟常蹲在王伯旁边看站桩。他说:“伯,您这桩站得真慢。”王伯眯眼笑:“慢?我这桩里,昨天松了块肩甲骨,今天通了条膀胱经,比你打十遍拳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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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手不问输赢:胜负是表,劲路是根
推手房的木地板被磨得发亮,那是三十年来无数双鞋跟的痕迹。我第一次跟师父推手,铆足了劲想把他推出圈,结果他轻轻一带,我自己摔了个屁股墩。“想赢?”他伸手拉我,“你这劲太僵,像根铁棍,一磕就断。”
后来跟师兄推手,我学乖了,不再硬顶,可心里还是想着“怎么找他的破绽”。有回正较劲,师父端着茶站旁边喊:“停!你俩看看自己的腰——一个往左歪,一个往右斜,这叫’失中’。”他示范了回:师兄推过来时,他只是沉肩坠肘,腰胯像秤砣似的定在中间,那股劲顺着脊背往上走,从指尖透出去,师兄被“送”出三步远,却没觉得疼。
“推手不是打架,是练’中正安舒’。”师父说,“你越想赢,身子越僵,劲路越乱;等你不想赢了,反而能接住对方的劲,像块软布裹着铁——这才是功夫。”
去年跟外地拳友交流,有位老先生推手时总“输”。我们使什么招,他都顺着化,末了还说“承让”。结束后他拉着我手说:“小同志,你刚才推我那下,肩甲骨动了三次——这是紧张;我退那两步,其实是在找你劲路的断点。输赢是表象,能在搭手时看清自己的问题,才是真收获。”
突然懂了师父常说的“推手是面镜子”。它照见的不是对方的弱,是自己的贪;照见的不是胜负的数,是劲路的顺;照见的不是“我赢了”的得意,是“我松了”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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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势不问归期:拳在当下,即是永恒
傍晚收势时,师父总爱站在老槐树下。他双手从胸前缓缓合向腹部,像把一团气轻轻拢住,呼吸从急促渐归平稳,连衣角的褶皱都变得温柔。我问过他:“师父,您这么大年纪,不怕哪天打不动拳吗?”他说:“怕什么?我今天能打,就好好打;明天打不动,就坐着看你们打——拳在当下,即是永恒。”
想起公园的李奶奶,八十岁那年摔了腿,坐轮椅了。可每天清晨,她都让孙子推她到拳场边,自己跟着比划。她的手抬不高,腿伸不直,可眼睛亮得很:“能活动一寸,就练一寸;不能活动了,就记着拳架在心里。”有回下小雨,她没带伞,头发湿了贴在脸上,还在那慢慢划圈。孙子急:“奶奶,咱回家吧,别淋坏了。”她笑:“傻孩子,这天多好,雨丝落脸上,跟拳里的’云手’似的,软乎乎的。”
收势时的“问归期”,其实是对未来的焦虑。可太极教会我们的,是“活在每一个当下”。就像师父说的:“你看这老槐树,春天不问’秋天叶子会不会落’,夏天不问’冬天枝桠会不会冻’,它只是把根扎稳,把叶长密——该绿的时候绿,该黄的时候黄,这就是自然。”
现在我收势,总爱闭会儿眼。能听见风过槐叶的沙沙声,能感觉到汗水顺着后背往下淌,能想起今天打拳时哪个动作松得特别好,哪个地方又僵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我和自己相处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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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到最后,练的是“不问”的心境
师父七十岁生日那天,我们围坐着喝茶。有人问:“您练了一辈子太极,最明白的道理是啥?”他指了指茶盏里的波纹:“以前总想着’这拳能有多深’,后来懂了,拳的深浅不在架子,在心境。”
是啊,起式不问结果,是放下功利的急躁;练功不问进度,是接纳自己的节奏;推手不问输赢,是看淡胜负的执着;收势不问归期,是珍惜当下的圆满。这“四不问”,哪是太极的规矩?分明是生活的智慧。
就像《太极拳论》里说的:“详推用意终何在,益寿延年不老春。”可这“不老春”,不在招式里,在“不问风云起,只守中正心”的从容里。当你能在工作压力下保持松沉,在人际纷扰中守住中正,在生活起伏里稳住呼吸——这,便是太极给你最好的功夫。
老槐树的影子又长了,师父的太极服在风里荡。我突然明白,真正的太极高手,从不会问“这拳能带给我什么”。他们只是在每个清晨,起式、走架、推手、收势,把“不问”活成了日子,把“中正”过成了常态。
因为太极的真谛,从来不是“我练了什么”,而是“我在练的过程中,变成了什么”。 #优质图文扶持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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