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内观禅修课程结束了。 人生不过三万天,这刚过去的万分之三段人生,于我而言是如此震撼,好比一次新生。体验如此殊胜,感悟如此深刻,胡思乱想如此之多,值得用一个系列来记录。 下面是此时想到的大纲,各位朋友请挑选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随心自在享用。
· 实修过程体验篇:内观法实修的各个阶段,及其间的万千感受。
· 疼痛篇:在所有感受中,疼痛,对疼痛的觉知,从抗拒到接纳,值得单独成篇。
· 实修原理篇:内观修行最重要的,是修对身体感受的觉知,和平等心。这是佛陀亲证的离苦得乐的解脱之法;在亲身体验之后,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感叹:是正法啊!
· 对佛陀的大误解:此次终于澄清了,佛陀并未创立任何宗教、宗派,他反传统反权威反偶像崇拜,他以科学之实验精神,以自身体验证悟到实相。 佛陀对人类最大的贡献,不是离苦得乐的理论原理,而恰恰是如何做到断除贪嗔痴的实修方法— 内观法。
· 那些贪爱啊:我曾以为我的嗔心重,这次内观才明了,我有那么多的贪爱。。。要在日常的一言一行中觉知,要在觉知后以平等心慢慢清除杂染,修行路漫漫。
· 胡思乱想篇:
◦ 量子力学说,世间万事万物的本质不是实实在在的物体,而是过程;我们不是实体,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粒子流出我们的身体,也加入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存在只是流动的事件,是个暂时保持的过程 — 这不正是佛陀所证悟的无常?这不正是每位学员在实修过程中的切实体验?
◦ 聚焦注意力的过程,该不会就是意识的熵减?生命以负熵为食,意识熵减意味着什么?
· 感悟篇:
◦ 以平等心观照与看见,就是无条件的爱;
◦ 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那枷锁不是外在任何东西,只是我们的心智结构、习性反应。修习内观就是通往内在自由与解脱之路;
◦ 神圣的静默,只有回到现实中,才能意识到那有多么珍贵。
· 内观中心的运转篇:内观课程免费,整个内观中心的运转完全靠老生捐赠来维系和发展。这个没有一丝一毫商业气息的组织,运转之精良、给学员体验之好,令人赞叹!
· 一些小笑话:五十次脱裤子,细致的垒窝,打嗝排气,彻夜失眠。。。
以下,实修过程和体验篇:
因为曾经懒散练习过几年正念,今年夏天以来又有坚持几乎每天打坐半小时,课程前三天的观呼吸练习出乎意料的顺利。第1天关注呼吸;第2天关注气流与鼻腔和嘴唇上部的接触感;第3天将觉察范围缩小到鼻孔以下嘴唇以上的一个小小的三角形区域;第4天上午在这个小区域内关注不仅是气流的触感,而是所有出现的感受。心念也会跑,但几乎所有跑掉的时候,也还是有一部分的注意力留在呼吸上,能够觉察到念头升起了,也能够在三五个呼吸之间将注意力再拉回来。事实上,在第0日一夜无眠之后,第1日早起4:30的第一坐,我就进入了从未有过的“定”。 一刹那接着一刹那,整个胸腔内部都能够非常清晰的感受到心一下一下的跳动;“入息长即知入息长,出息长即知出息长”; 在零星的那些念头升起的瞬间,有很多很深的感动涌出来,比如妈妈的爱,比如女儿身上的香气,比如和老公的相濡以沫,这些感动几次化成泪,慢慢浸润了眼眶,顺着面颊,一点一点,流淌下来。
真正的挑战出现在第4日下午教授内观法的两个小时。我下定决心,坚持一动不动。腿痛,背痛,肩颈痛,后来连手腕都开始痛。。。从痛,到觉察,不认同也不抗拒痛,到疼痛的释放,熬满两个小时,整个过程跌宕起伏,在下一篇《疼痛篇》中我再详细展开来描述。
除了疼痛的挑战,将注意力聚焦后沿着身体的皮肤一寸一寸的扫描,这个挑战也非常之大。在此之前,我默认人对自身的许多部位是感知不到的,比如,你怎么能感知到你的耳朵呢?我还在我家老二的身上测试了一下,五岁的她也很肯定很遗憾的告诉我:妈妈,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耳朵。脸颊?嗯~嗯~感觉不到。后脑勺?摇头~感觉不到。。。但是内观法就是要你一部分一部分的把注意力聚焦在皮肤的每一小块区域上,去感知它!没有任何感觉?再等等,再接着观照;感到了头发与皮肤的触感?很好! 感到凉?感到热?很好!慢慢的,在这块本来无知无觉的皮肤上,你开始感觉到刺痒、或空气流过的触感、或脉动、或粒子样的跳动、甚或你都无法命名但又分明感觉到了的一种感受。不晓得过了几分钟,你终于对这一小块皮肤有所感受了,想要松口气?不可能的,接着往下一寸皮肤上扫描;于是,无知无觉的一片茫然状态又开始了。。。再次等待,再次静静的观照,再次捕捉一丝一毫或粗重或细微的感受。。。
曾经好多次,我以为我永远也不可能扫描完全身了。。。心内一再升起一种燥、急、失去信心、失去耐心,几近放弃。。。要不是一开始下定坚定的决心,要不是老师的指导语一直在陪伴和指引,断然坚持不下来第一次。假如我中途就放弃了,我将错失掉后来多么殊胜的体验,错失掉生命中多么宝贵的珍宝!
第5天,一遍一遍的从头到脚全身扫描;第6天,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扫描;第7天,全身对称同时扫描;第8天,开始体验电流顺畅流遍全身的感觉;第9天,在能够顺畅体验全身遍流的感受之后,开始教授将扫描从皮肤表面扩展为身体内部全部区域的练习。
如果不是亲身经验到,我做梦也想像不到,有一天能对自己的身体有如此精微的感受。 遍布全身的粒子细微跳动,扫描时,有时顺畅的像水瀑从头浇下来,瞬间流到脚;更多时候,像粘滞的蜜糖,缓慢的往下渗流。第9天我按耐不住好奇心,开始了头颅内部的扫描。听老师的介绍,要各个方向穿透表面,觉知到内部,而且要觉知到内部的每一寸,我心中不禁再次升起那种燥和绝望:这怎么可能呢。。。这要扫描到何年何月才能全部觉知的到呢? 神奇的是,我第一次的穿透扫描就无比顺利,头顶到下巴,刷、刷、刷的三道,觉知如激光一般穿透内部;我能清晰的觉知到粒子跳动的感觉布满牙床、眼球,我能清楚的感知到两耳之间的部位,太阳穴之间的存在。我无法描述这是如何发生的,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但我真真切切的感知到了我的内部。在三个方向好多束觉知的光束穿透之后,我开始感觉到头颅内像有无数个极为细微的爆炸点,如烟花一般绽放开来。没有言语能够描述这种感觉;也没有逻辑和理论能够解释 — 完全无法言喻。
极为重要的说明:内观绝对不是追求这种体验的感受游戏! 内观是要在亲身体验到感受无时无刻不在的变化,来体认无常。在第三篇《实修原理篇》中,我会详细阐释这点。上述仅为如实记录发生过的体验,无贪爱,无执着。
从第4天的几近绝望和放弃,坚持到第6天的全身瀑流,和第9天初尝穿透扫描,这个过程最大的感悟,是老师反复提起的一句话:Do your work patiently and persistently, and the law of nature will reveal itself. 回想起来, 颇有一种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感觉。如何才能在反复升起的急躁和几近绝望中,还能不问前程和结果呢?原来,这底层是深深的信! 相信这是自然的法则;相信觉醒就在自己内在;相信就是此时此地,而不是再去等待一个right timing。体悟到这一层时,过往人生中很多很多情境都涌现出来: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焦躁的想要一个结果啊!要一个项目进展如意,要一次晋升顺利成功,要周遭人的认可称赞,要关系的顺遂,要开始就开始,要结束就结束。。。那些焦躁的时刻,恰恰是自己失去了信念的时刻:对于什么是正确的事情的信念感,对于什么是有价值的生活的信念感,对于什么是关系、什么是爱的信念感。。。假如时时刻刻深信这世间的自然法则,相信善,相信爱,相信正道,如何又会因为执着于一个结果而在过程中丧失耐心与信心呢?假如不是亲身体验,这些道理于我而言,也许终生都只会是停留在书本和经典里的“道理”。 这正是内观非常非常重要的要义:在闻思修的三种智慧中,佛陀最看重修慧。只有通过艰苦持久的实修,只有自身体验到的,才是属于自己的真理和智慧。
最后一天,第10天,修习的是慈悲观。这部分,会在第三篇《实修原理篇》中一起展开聊一聊。
10天中,所有学员恪守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从守戒开始,用观呼吸法修习正定,然后用内观法练习修慧的智慧。佛陀的核心教导之一,正是戒、定、慧。 而课程用非常科学合理的设置与规定(比如止语,恰是为了确保能够守不打妄语之戒,同时也非常有助于修习正定),确保学员在10天之中亲身体验到整个戒定慧的过程,并收获利益。赞叹!
最后,附上1-9天的作息表:每日约10小时的打坐,日日坚持,才换来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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