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曰:“背與心相控而痛,所治天突與十椎及上紀”。
上紀者,胃脘也。
下紀者,關元也。
背胸邪系,陰陽左右。
如此其病,前後痛濇,胸脅痛而不得息,不得臥,上氣,短氣偏痛。脈滿起,邪出尻脈,絡胸脅。支心貫膈,上肩,加天突,下肩,交十椎下,中樞也。
注①尻:《玉篇》髋也。《增韵》脊骨尽处。
这一段的主体结构,是一句古代的经文“背與心相控而痛,所治天突與十椎及上紀”,和祖师们对他的注释与补充。
主要内容分三个部分:
一个是穴位名称的阐释,天突、上纪(胃脘,可能是中脘,也有可能是上脘,中脘,下脘)、十椎(中枢)。
二就是对象症状的详细阐释“如此其病,前後痛濇,胸脅痛而不得息,不得臥,上氣,短氣偏痛。”前后痛涩,有理解成大小便不通的可能,但此处应该是指胸背的前后涩痛,即“背與心相控而痛”,然后胸胁疼痛到不能呼吸(胸脅痛而不得息),端坐呼吸(不得臥),喘息(短氣),胸部一侧疼痛(偏痛)。
从现代医学视角来看,端坐呼吸是一种被迫采取坐位或半卧位缓解呼吸困难的现象,患者表现为卧位时呼吸困难、咳嗽、气喘加剧,坐起后则可缓解,主要见于各种循环系统疾病,如左心衰竭、急性心力衰竭、缺血性心肌病、扩张型心肌病,以及呼吸系统疾病如慢性支气管炎、慢性阻塞性肺疾病,肺气肿等。
端坐呼吸产生的病理机理:
平卧位时血流从下肢至胸腔发生再分布,回心血流量增加,导致左室前负荷过重,左心室舒张末期压力增加,随之静脉压、肺毛细血管压升高,引起肺间质和肺泡水肿,导致呼吸困难。而当将体位改为端坐时,由于重力作用,血液部分转移至下半身,回心血量减少,肺淤血减轻,而且端坐会使膈肌位置相对下移,胸腔容积相对增大,肺活量增加,从而呼吸困难减轻。
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这里描述的是一个以左心功能障碍为主的心肺系疾病的症治。
三就是这个疾病的诊察方式和治疗方式“脈滿起,邪出尻脈,絡胸脅。支心貫膈,上肩,加天突,下肩,交十椎下,中樞也。”从脉象上来看,这个脉应该是满起(充盈亢旺)状态的,这里的脉有可能就直接是寸口脉(桡动脉),总体表现的是一个气血淤积于内且能量有余的状态,然后他描述了一支血管的走行,邪(斜?)出尻脉,络胸胁,支心贯膈,上肩,加天突,下肩,交十椎下,中枢也。
在他的描述里,这支血管从骨盆附近出发,往上走走到整个胸胁部位,然后有一支进入心脏且对膈肌进行供血,一支向上走到肩部,影响到天突,另有一支从肩膀往下走,到中枢穴。
治疗的基本理念是宣畅经络的末梢,以及松解心脏周围的筋膜(胃脘)。
井榮俞經合,計五十穴。府俞七十二穴。熱俞五十九穴。水俞五十七穴。頭上五行,行五,五五二十五穴。中膂兩旁,各五凡十穴。大椎兩旁,各一凡二穴。目瞳子,浮白二穴。兩髀,肩厭分中二穴。犢鼻二穴,眉車二穴,完骨二穴,項中央一穴。枕骨二穴,上關二穴,大迎二穴,下關二穴,天柱二穴,巨虛上下廉四穴。曲牙二穴,天突一穴,天府二穴,天牖二穴,挾突二穴,天窻二穴,肩解二穴,關元一穴,委陽二穴,肩貞二穴,瘖門一穴,臍一穴,胸俞十二穴。背俞二穴,膺俞十二穴。分肉二穴,踝上橫二穴,陰陽蹺四穴。水俞在諸分,熱俞在氣穴。寒熱,俞在兩骸厭中二穴。大禁二十五,在天府下五寸,凡三百六十五穴,針之所由行也。
这一段应该是和普传本里面的水热穴论相关,系统的介绍了365个穴位。比较重要的就是绿色字体,标大的这几个字。
水俞在諸分,也就是容易产生组织液积聚的主要是筋膜层次,即分肉之间。经脉者伏行分肉之间,从现代医学的视角来看,就是血管穿行与筋膜当中,如果局部的血液循环出现了问题,这个地方有可能就会产生组织液的积留。
熱俞在氣穴:内经云:气穴所发皆有处名,敝昔曰:人有九窍、五脏、十二节,皆朝于气。针灸大成云:阴经(之穴位)在动脉处,按之应手者为真。人体内的热量除了通过三焦布散一部分之外,最主要的还是通过血液(主要是动脉)的运输到全身的热量,而穴位是经脉经气所发即血管的分支,所以说“熱俞在氣穴”。
上面这一大段就是古人做人体表面解剖学得出来的一系列观察到的结果。
經曰:絡三百六十五穴,亦以應一歲,以溢奇邪。以通榮衛,榮衛稽留,衛散榮溢,氣竭血著。外為發熱,內為少氣(氣火),病(病火水)瀉不怠,以通榮衛。見而瀉之,無問所會。肉之大會為穀,肉小為溪,肉分之間,溪穀之會,以行榮衛,以會大氣。邪溢氣壅,脈熱肉敗。榮衛不行,必將為膿。內銷骨髓,外破大腘,留於節腠,必將為敗。積寒留舍,榮衛不居,肉卷筋縮,肋肘不得伸,內為骨痹,外為不仁,命曰不足。大寒留於溪穀也。
这一段没有什么理解的难点,只需要把里面的名词翻译成现在医学的术语就可以。
①絡:细微末梢的血管。
②肉分之間:两块肌肉之间的缝隙,主要是筋膜层次。
③溪:溪之位一百二十有五,营其筋肌也。其伏诸肌理,部十有四。曰尺胫,肱股,腰(月少),脊颈肌分肉腠及经络诸穴。刺皮弗伤肉,刺肌弗伤筋,盛至肌,瘠至肉。酸勿痛,胀勿定,动事则也。[我倾向于认为溪,是指肌门,也就是动脉血管穿入肌肉为肌肉供血的位置,即“其筋肌也。”]
④谷:谷之窍二百四十有奇,之所以泽其筋骨也。其伏诸节后,储气润节,利乎行止,部有八,十四舍。踝,腕,肘尺,肘肱,膝胫,膝股,背脊,骶横下极。入皮毋不伤腠,入肌毋伤筋,入筋毋伤血,以形度定。酸胀为正,痳则其虚当益。[我倾向于谷,是关节附近的供血血管和骨门,骨门是动脉血管穿入骨骼为骨骼供血的位置,但是这里的谷,它有一个独特的特点是它主要是在关节附近的一系列位置]
总结一下溪谷的区别就是,溪主要是以主管筋肌为主,偏浅层,主要是在两个关节之间。谷主要是以主管筋骨为主,偏深层,主要是在关节附近。需要注意的是,溪谷是一个整体的生理结构,它包括了穴位和它所供血的这块组织以及供血血管本身和它所连属的肌腠,你甚至可以认为它是人体上的一部分空间。
其他的就没有什么理解上的难点了。
这段的后半部分阐释了寒热两种不同的病理状况。
邪溢氣壅,脈熱肉敗。榮衛不行,必將為膿。內銷骨髓,外破大腘,留於節腠,必將為敗。这一段是阐释炎性的病变,是一个火热类的症状。
積寒留舍,榮衛不居,肉卷筋縮,肋肘不得伸,內為骨痹,外為不仁,命曰不足。大寒留於溪穀也。这一段是阐释一个偏虚寒性质的病变。祖师把它的病因和病机总结为“大寒留於溪穀也。”
溪穀三百六十五穴會,亦應一歲,其小痹淫溢,循脈往來,微針所及,與法相同。
經曰:孫絡之脈別經者,其血氣(氣火)盛而當瀉者,亦三百六十有五脈,並住於絡,傳注十二經絡脈,非獨十六絡脈也,內解瀉於中者十脈。
師曰:經穴三百六十有五,絡俞三百六十五穴,及溪穀三百六十有五,計之一千零九十有五穴。故經穴之與孫絡穴別矣,然其溪穀之穀穴,從乎肌理也。
这一段也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就是《玄隐遗密》对人体做了比通行本更精细的划分,它将人体的精细解剖的每一个层次给详细的给你列出来,并且附上了产生病理之后的症状与治疗的方案。
以下是闲聊部分:
我特别喜欢徐灵胎这个医家,这位顶级天赋佬在各个领域都有自己的建树,医学只是他众多爱好之一,他也不以医为业,相对来传统中医圈(如果清朝也有传统中医圈的话)来说他是个局外人,这就导致他的言论具有非常鲜明的特点,一则是他是个天才,天才不屑于给你搞虚的,所以他说话非常的实诚,二来就是,天才往往能发现很多事情的本质。
这样的顶级天才,在我所读的医书与医家里面,我见过三个,一个是仲景爷,一个是李东垣,再就是徐灵胎。
仲景爷天才般的把用于针灸的经络脏腑体系给回套到了方剂里面去用。然后写的东西非常的有条理,以伤寒论讨论疾病的表里传变异,金匮要略讨论人体的的内科疾病。
如果你把伤寒论和金匮合成一本书的话,然后参照他的目录,你就会发现他和现在西医内科学的目录非常的相似,都是由外感病(传染病,主要就是伤寒论),脏腑疾病(循环系统,呼吸系统,消化系统,胸痹心痛,肺痿肺痈咳嗽上气,腹满寒疝宿食),以及特定疾病(黄疸,咳嗽,水气,高血压,糖尿病)组成。
但是仲景爷有他的问题,他只把结论告诉你了,他没有告诉你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的,你需要自己去内经里面找,而内经又不全。
出版业不发达害死人啊。
再就是李东垣,李东垣写东西是完全不考虑普通人的感受,他写的东西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思维去构建的理论体系,但是他又非常恳切的想把东西教给我们,以至于看完他的书之后容易出现,用是会用,但是懂是真不懂的情况。他会把自己的实操系统写得非常的详尽,操作起来非常容易上手,但是他的理论系统又写得非常具有个人特色,搞什么阴火,内经不读个十遍八遍,根本搞不清楚。
感觉东垣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而且很有良心的天才。
徐灵胎,我个人认为它的能力是不亚于前面那两位的,属于历代医家里面非常顶尖的天赋佬。老哥家里又有钱,啥书都能看,而且都能看懂。看他的东西颇有一种看顶级天赋佬执简驭繁,直通真理的错觉。不过好就好在,他不是干医生做主业的,他不是一个活在医生世界里的人,他有非常广泛的见识,所以他写的《医学源流论》就非常的中肯,对于各家的评论非常的中庸,既能切中实弊又能合适的褒奖,不像某些搞温补或者搞温病的,一言不合就开喷。堪称清明医家里面的一股清流。
徐灵台有一个著名的针灸失传论,我想他写这个东西的时候,当时一定被骂的很惨,毕竟当时还有那么多以针灸为业的医生呢。
当时的针灸医家:啥?针灸失传了,那我在干啥?
我们看针灸失传论的原文:
《灵》、《素》两经,其详论脏腑、经穴、疾病等说,为针法言者,十之七八。为方药言者,十之二三。上古之重针法如此,然针道难而方药易,病者亦乐于服药,而苦于针。所以后世方药盛行,而针法不讲。今之为针者,其显然之失有十,而精微尚不与焉。两经所言,十二经之出入起止,浅深左右,交错不齐;其穴随经上下,亦参差无定。今人只执同身寸,根据左右一直竖量,并不根据经曲折,则经非经而穴非穴,此一失也。两经治病,云某病取某穴者固多,其余则指经而不指穴。如《灵枢》终始篇云∶人迎一盛,泻足少阳,补足厥阴;厥病篇云∶厥头痛,或取足阳明、太阴,或取手少阳、足少阴;耳聋取手阳明,嗌干取足少阴。皆不言其穴,其中又有泻子补母等义。今则每病指定几穴,此二失也。两经论治,井、荥、输、经、合最重。冬刺井,春刺荥,夏刺输,长夏刺经,秋刺合。凡只言某经,而不言某穴者,大者皆指井荥五者为言。今则皆不讲矣,此三失也。补泻之法《内经》云∶吸则内针,无令气忤;静以久留,无令邪布。吸则转针,以得气为故;候呼引针,呼尽乃去,大气皆出为泻。呼尽内针,静以久留,以气至为故;候吸引针,气不得出,各在其处,推阖其门,令神气存,大气留止为补。又必迎其经气,疾内而徐出,不按其为泻;随其经气,徐内而疾出,即按其为补。其法多端。今则转针之时,以大指出为泻,搓入为补,此四失也。纳针之后,必候其气。刺实者,阴气隆至乃去针;刺虚者,阳气隆至乃出针。气不至,无问其数,气至即去之,勿复针。《难经》云∶先以左手压按所针之处,弹而努之,爪而下之。其气来如动脉之状,顺而刺之。得气因而推内之,是谓补。动而伸之,是谓泻。今则时时转动,俟针下宽转,而后出针,不问气之至与不至,此五失也。凡针之深浅,随时不同。春气在毛,夏气在皮肤,秋气在肌肉,冬气在筋骨,故春夏刺浅,秋冬制深,反此有害。今则不论四时,分寸各有定数,此六失也。古之用针,凡疟疾、伤寒、寒热咳嗽,一切脏腑七窍等病,无所不治。今则只治经脉形体痿痹屈伸等病而已,此七失也。古人刺法,取血甚多,《灵枢》血络论言之最详。而头痛腰痛,尤必大泻其血,凡血络有邪者,必尽去之。若血射出而黑,必令变色,见赤血而止,否则病不除而反有害。今人则偶尔见血,病者医者已惶恐失据,病何由除?此八失也。《内经》刺法,有九变十二节。九变者,输刺、远道刺、经刺、络刺、分刺、大写刺、毛刺、巨刺、焠刺。十二节者,偶刺、报刺、恢刺、齐刺、扬刺、直针刺、输刺、短刺、浮刺、阴刺、傍刺、赞刺。以上二十一法,视病所宜,不可更易,一法不备,则一病不愈。今则只直刺一法,此九失也。古之针制有九∶镵针、员针、鍉针、锋针、铍针、员利针、毫针、长针、大针,亦随病所宜而用,一失其制,则病不应。今则大者如员针,小者如毫针而已,岂能治痼疾暴气?此十失也。其大端之失,已如此,而其尤要者,更在神志专一,手法精严。经云∶神在秋毫,属意病者,审视血脉,刺之无殆。又云∶经气已至,慎守勿失,深浅在志,远近若一,如临深渊,手如握虎,神无营于众物。又云∶伏如横弩,起如发机。其专精敏妙如此。今之医者,随手下针,漫不经意,即使针法如古,志不凝而机不达,犹恐无效,况乎全与古法相背乎?其外更有先后之序,迎随之异,贵贱之殊,劳逸之分,肥瘦之度,多少之数,更仆难穷。果能潜心体察,以合圣度,必有神功。其如人之畏难就易,尽违古法,所以世之视针甚轻,而其术亦不甚行也。若灸之一法,则较之针所治之病,不过十之一二。知针之理,则灸又易易耳。
其实说白了,就是徐灵胎认为当时的人不按照古人的操作去做,也不能理解古人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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