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叠翠,幽谷含烟。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的清晨,是云栖谷最富生机的时刻。露珠悬垂草叶,鸟鸣啁啾林间,万物苏醒吐纳,悄然承接着天地间流转不息的清灵之气。
谷深处,竹篱茅舍静谧安然。此间主人,乃是一位须发如雪的老者,其名罕为人知,谷外只唤他“云深先生”。数十载春秋更迭,先生卯时面东而立的身影,已成谷中一道近乎永恒的风景。那悠长深沉的呼吸,仿佛与山岚同起落,与溪流共节奏。
少年李远跋涉千里而来,只为叩开这扇柴扉,亲见那传说中古稀之年仍矫健逾常的吐纳奇功。他心中燃烧着炽热的渴求,亦缠绕着挥之不去的疑云:那看似寻常的呼吸之间,究竟藏着何等乾坤?晨风拂过,带来竹叶沙沙的轻响,也悄然翻开了这段缘法莫测的篇章。
柴扉“吱呀”一声被推开,李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院中,柳云深背对着他,身形挺拔如崖上孤松,正对东方初升的曦光,缓缓做着悠长深沉的吐纳。每一次吸气,胸膛如风箱般微微扩张,山谷的清气仿佛尽数被他纳入;每一次呼气,绵长而匀净,似将体内浊垢尽数涤荡。七十高龄,动作间竟无丝毫龙钟之态,唯有山岳般的沉静与力量。
“晚辈李远,仰慕先生高义,恳请先生收我为徒!” 李远双膝跪地,额头触在微凉的泥土地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眼前浮现家中长辈沉疴缠身的苦楚,更坚定了求取这养生至法的决心。
柳云深并未回头,吐纳的节奏丝毫未乱,只淡淡飘来一句:“心不诚,意不专,纵得真法,亦如沙上筑塔。”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李远大半的热切。他急忙抬头辩解:“先生!晚辈真心求学,绝无半点虚假!”
“真心?” 柳云深终于缓缓收势,转过身来。他的面容清癯,皱纹如刀刻,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人心,“你眉宇间躁气未平,眼神闪烁不定,呼吸浅促如惊鹿。此等心境,如何契合这养气安神之道?你求的,是速成之术,非长生之理。”
李远被这目光刺得心头一凛,慌忙垂首,脸颊发烫。师父说得没错,他确实抱着几分急切与功利。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稳住心神:“先生教训得是,是晚辈心浮气躁了。晚辈定当静心修习,请先生教我!”
柳云深的目光在李远脸上停留片刻,那锐利似乎穿透了皮肉,审视着他骨子里的每一丝波动。最终,老人几不可察地微哼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份笨拙的坚持。“卯时初刻,面东而立,舌抵上腭,引地气自涌泉,导天光由百会,呼吸务求深、长、细、匀,九息为一轮,九轮方止。” 话语简洁如刀劈斧削,字字砸在李远心上,毫无修饰,更无解释。
日子在单调的重复中流逝。李远每日卯时初刻准时立于院中,面向东方,一丝不苟地模仿着柳云深的动作与呼吸。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放空思绪,如何拼命拉长气息,胸腔里总像塞着一团乱麻。师父的吐纳是山间清溪,流畅自然;他的,却如同破旧风箱,滞涩艰难。每每偷眼去看几步之外那沉静如渊的身影,李远心中的疑云便浓厚一分。
“师父,” 一日收功后,李远终是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晨光中显得格外突兀,“弟子愚钝,始终难以企及师父境界万一。这面东而纳,引地气天光,其中玄奥,弟子……弟子实在难窥门径。是否另有诀窍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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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深正俯身查看一株草药,闻言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身。他没有回头,声音却陡然冷了下来,如同深谷寒潭:“疑法,即是不敬。法门已授,是汝心未澄,意未诚,根性不足,非道之过。”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得李远手足无措。
“可师父!” 少年人的倔强和连日苦练不得其法的委屈猛地冲上头顶,李远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弟子只是……只是想明其理!为何非得面东?为何定是卯时?若不明其理,弟子如何能……”
“住口!” 柳云深猛地转过身,眼神凌厉如电,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压,瞬间让院中的空气都凝滞了。李远只觉得呼吸一窒,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道法自然,贵在体悟信行!你这般聒噪质疑,心思驳杂,如何能纳天地清气?再多言一句,即刻下山,莫污了我这清修之地!” 老人的话语斩钉截铁,不留半分余地。
李远脸色煞白,看着师父拂袖而去的背影,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不服气在胸中翻腾冲撞。那面东吐纳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固执与神秘。一个近乎叛逆的念头,如同藤蔓,在他不甘的心底疯狂滋长:师父此法,莫非真有什么关窍隐瞒?或是……这看似玄奥的规矩,本身就有谬误?他偏要试试!
翌日卯时,天色尚在青灰之间。李远听着隔壁师父房中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悄然起身。他没有去院中,而是蹑手蹑脚地绕到了屋后一片僻静的竹林边。晨风带着竹叶的清新和露水的微凉,沁人心脾。他深吸一口气,面对着东方天际那抹即将破晓的鱼肚白,依照记忆里师父的姿势站定。
“舌抵上腭……” 他默念着,努力模仿那深长细匀的节奏。这一次,没有师父那无形的压力在侧,没有必须成功的执念逼迫,他感觉自己的心神似乎真的放松了一丝。气息似乎比往日顺畅了一些,胸中那团乱麻也仿佛被这清冷的晨风稍稍吹散。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竟真的从脚底隐隐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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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侥幸的喜悦刚爬上李远的心头,异变陡生!就在他完成第三次绵长吸气,气息沉入丹田的瞬间,一股极其辛辣燥热的气息猛地从胸腹间炸开!那感觉如同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痛感瞬间席卷了整片胸膛。他眼前猛地一黑,剧烈的呛咳完全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噗——” 暗红的血点,星星点点,溅落在脚下湿润的泥土和翠绿的草叶上,触目惊心。剧烈的眩晕感袭来,李远双腿一软,踉跄着扶住旁边冰冷的竹竿,才勉强没有栽倒。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灼痛的胸腔,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这……这是怎么了?
柳云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竹林小径的入口,晨光勾勒出他清瘦而挺拔的轮廓。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捕捉到李远唇边刺目的血迹和地上那几点暗红,以及少年脸上残留的痛苦与惊骇。老人眼中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冷,和冰封般的愠怒。
“竖子!” 柳云深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寒冰的石头砸向李远,“老夫昨日之言,你全当了耳旁风!心浮气躁,私心自用,擅改吐纳时辰方位,更兼不敬师长,疑法谤道——这’疑、躁、妄’三大忌讳,你竟在一日之内犯了个遍!真真是自寻死路!” 他一步踏前,枯瘦的手指几乎要点到李远的鼻尖,“你以为养生之道是儿戏?是你能妄加揣测、随意篡改的吗?这口心血,便是天道予你这狂悖之徒的当头棒喝!”
李远被这雷霆般的斥责震得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他浑身冰凉,连胸口的灼痛都暂时忘记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师父!师父救我!弟子……弟子知错了!弟子再也不敢了!求师父开恩,救救弟子!” 额头重重磕在混杂着血迹的泥土上,冰凉粘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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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深看着匍匐在地、抖若秋叶的少年,眼中的冰寒怒意并未立刻消退,反而更添了几分深沉的失望和凝重。他沉默着,那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李远的心上。过了许久,久到李远几乎以为自己已被彻底放弃,才听到一声沉重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
“朽木……当真不可雕么?” 柳云深的声音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锐利的眼神复杂地扫过地上那刺目的血迹和少年惨白的脸,“若非念你尚存一丝向道之心,今日便该任你自生自灭!”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冷硬如铁,却终究松了一丝缝隙,“罢了!明日寅时三刻,滚到西窗下候着!若再有一丝妄念差错,莫怪老夫袖手无情!”
寅时三刻,夜色浓稠如墨。万籁俱寂,唯有草虫低鸣。李远早早便跪坐在师父指定的西窗之下,心有余悸,再不敢有丝毫他想。他谨遵师嘱,收敛心神,舌抵上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气息,面朝西方无垠的黑暗,开始了全新的吐纳。说来也奇,那胸腹间盘踞不去的灼痛与滞涩感,竟随着这西向的呼吸渐渐化开、消散。
气息流转,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清凉。每一次深长的吸气,都仿佛将西方清冽如水的夜气纳入肺腑,那凉意如同甘霖,悄然滋养抚慰着昨日被灼伤的内里。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舒畅感,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开始在他四肢百骸中缓缓复苏、流淌。正当他沉浸在这奇妙的舒适感中,肺腑深处一片清凉安宁之际——
“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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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夜的宁静!如同鬼爪骤然划过琉璃!那声音仿佛有形之物,带着强烈的穿透力,狠狠撞在李远毫无防备的耳膜上,更直接震荡了他正在深度吐纳、气机外放的肺腑!
“哐啷!”
他面前紧闭的西窗窗棂,竟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波冲击下,应声碎裂!木屑纷飞!柳云深的身影如遭重击般出现在门边,他死死盯着碎裂的西窗和李远瞬间变得痛苦扭曲的脸,须发皆张,目眦欲裂,惊骇与暴怒同时炸开:
“肺经当令需朝西?错了!大错特错!那金鸣之声……快!护住膻中!这寅时西向,莫非是……”
那声尖锐的金铁爆鸣如同无形利刃,狠狠刺入李远毫无防备的耳鼓,更深深扎进了他正在深度吐纳、气机最为活跃的肺腑!他只觉得胸腔里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猛地攥紧、狠狠一拧!刚刚感受到的那片清凉舒适瞬间被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锐痛和窒息般的憋闷。他眼前金星乱冒,喉咙一甜,“哇”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蠢材!意守丹田!气沉涌泉!快!” 柳云深如一道狂风般卷至,枯瘦的手指快如闪电,带着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瞬间点在李远胸前膻中穴附近几处要穴上。一股温厚绵长的气息透体而入,强行护住他翻腾欲裂的心脉。
李远被这股外力一激,几乎涣散的神智强行凝聚,依言拼命收敛心神,将仅存的气力死死沉向脚底大地。那翻江倒海般的气血冲击,在师父外力的引导和自身勉力的镇压下,才险险没有彻底失控崩散。他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单衣,看向碎裂西窗的眼神充满了惊魂未定和极度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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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父……” 李远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那声音……这西窗……” 他完全懵了,不是师父让自己面西吐纳的吗?为何一声金铁之音,竟引来如此恐怖的反噬?
柳云深面色铁青,眼神凝重如铁,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迅速侧耳,捕捉着夜风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余响。那尖锐的金鸣已彻底消失,山谷重归死寂,仿佛刚才那惊魂一幕只是幻觉。然而,地上散落的木屑和李远嘴角的血迹,是冰冷的铁证。他缓缓收回点在李远身上的手指,目光扫过少年惨白的脸,最终落在那破开的西窗上,眼神复杂变幻。
“肺属金……” 柳云深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沉痛的了悟,“寅时,正是肺经当令,其气最旺,亦最易受金气所激!我教你面西吐纳,是为借西方沉降收敛之金气,以助肺气肃降之功,本是顺应天时!”
他猛地指向那碎裂的窗棂,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可方才那一声!是人为催发的、至为尖锐暴烈的金铁煞音!恰在肺气外放、最为敏感脆弱之时,自西方破空袭来!这哪里是金气?这是夺命的金煞!如同以重锤猛击悬钟,肺腑焉能不伤?”
李远听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终于明白,为何一声金属撞击,竟能隔着窗棂震伤自己的内腑!这寅时面西吐纳,竟是一柄锋利的双刃剑!他下意识地捂住闷痛的胸口,声音发颤:“师父……那……那这面西吐纳,岂非是……是险途?”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难道自己又掉进了另一个深坑?
“险途?” 柳云深猛地回头,目光如炬,直刺李远眼底的恐惧,“大道岂有坦途?顺应天时地利,本是正途!错的是时机!错的是那包藏祸心、精准投下这’金煞之引’的毒手!” 他苍老的脸上笼罩着前所未有的寒霜,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那无边的黑暗,揪出潜藏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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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是怀疑……有人故意……” 李远倒吸一口凉气,瞬间联想到了自己前几日咳血受伤,难道那也并非仅仅是犯了忌讳那么简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哼!” 柳云深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他转身,目光再次落回李远身上,那审视的目光让李远心头一紧。“吐纳之道,首重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为序,地利为基,人和为本!三者缺一不可,失其一则生偏,偏则易为外邪所趁!你先前犯忌咳血,是失人和(心浮气躁、疑法妄为);今夜这金煞袭肺,是地利(西方)被邪物所污,更兼天时(寅时肺旺)被精准利用!歹毒!何其歹毒!”
老人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阴谋的冰冷。“此獠深谙五行生克与时令经络之道,非是寻常宵小!这云栖谷……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从此刻起,吐纳时辰方位,皆由我亲自指定!你需绝对遵从,不可再问缘由!能否做到?”
“能!弟子万死不敢再违!” 李远斩钉截铁地回答,经历了两次生死边缘的教训,他此刻对师父的敬畏和依赖已深入骨髓。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胸口的闷痛却让他一阵摇晃。
“莫动!” 柳云深低喝一声,枯瘦的手掌已按在李远后背心俞穴上。一股温润醇和、如同春日暖阳般的气息,缓缓渡入李远体内。这股气息与他自身修炼的清凉感截然不同,充满了蓬勃的生机,所过之处,那肺腑间残留的锐痛和寒意如同冰雪消融,被迅速驱散、抚平。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弥漫开来。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气受创,当以木气滋养其根,以火气暖其母(脾土),再徐徐图之。” 柳云深的声音在李远身后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阐述天地至理,“我以自身温养多年的肝木少阳之气,化生心火,再暖脾土,生肺金,助你平复金煞之伤。静心体会这生气流转之机。”
李远闭上眼,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体内那股温暖生机的流动。它从后背注入,如同一条汩汩的暖流,先是温煦了脾胃,带来一种踏实安稳之感,接着那暖意又丝丝缕缕向上,轻柔地包裹住受伤的肺腑,驱散最后的寒意与锐痛,带来前所未有的舒畅与安宁。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身体深处细微的、如同种子破土般的生机萌动声。这不仅仅是疗伤,更是一场关于五行生克、脏腑滋养的无声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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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数日,李远在师父严密的“保护”和精微的指引下,吐纳的时辰与方位变得飘忽不定。有时是晨光熹微面东而立,有时是日暮西山对西窗呼吸,甚至有过一次在正午烈日下短暂地面南凝神。每一次,柳云深都如临大敌,亲自守护在侧,精神高度集中,时刻感应着周围气机的任何一丝异动。李远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却再不敢多问一字,只是将每一次师父指定的方位时辰都死死记住。
第七日清晨,薄雾再次笼罩山谷。柳云深并未让李远在惯常的卯时起身,而是提前了半个时辰,指向屋后一处被高大山岩环抱、仅能容一人立足的狭窄石隙。“寅时末刻,面北而立,吐纳九轮。此地岩厚土实,金气难透,北为水,可润金之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却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李远依言进入石隙,狭窄的空间带来奇异的安定感。他面朝北方,收敛心神,开始了吐纳。气息悠长,心神前所未有的空明宁静。北方属水,那清凉湿润的气息纳入肺腑,竟隐隐与他体内师父留下的那股温煦生机相呼应,循环往复,圆融自在。不知不觉,九轮吐纳完毕,周身舒畅,精神健旺,昨日残留的最后一丝不适也彻底消失无踪。
当他神清气爽地走出石隙时,迎接他的,是师父柳云深眼中难以掩饰的、如释重负的欣慰,以及一丝……深沉的悲伤。老人默默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裹。
“打开看看。” 柳云深的声音异常平静。
李远疑惑地解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带着新鲜泥土的奇异金属碎片!它非金非铁,色泽暗沉,表面布满了扭曲怪异的符纹,触手冰凉刺骨,隐隐还残留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熟悉的金铁锋锐之气!正是那夜震碎西窗、险些要他性命的东西!
“这……这是?!” 李远骇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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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名’惊魄金’,生于极阴煞地,经邪法炮制,最擅引动金气煞音,伤人肺腑神魂。” 柳云深的声音冷得像冰,“埋于西窗之下,土浅不过三寸。只待寅时肺气最旺、面西吐纳气机外放之际,以秘法引动,便是绝杀之局。” 他目光沉沉,望向谷口的方向,那里晨雾缭绕,一片迷蒙,“埋下此物之人,深知我作息功法之秘。更知我新收弟子,心性未定,必生妄念……前番你咳血,是咎由自取,亦是此獠投石问路,乱我心神之策。昨夜西窗煞音,方是真正的杀招。若非临时将你移至这’土垣’之位,以厚土掩埋隔绝其感应……哼。”
李远捧着那冰冷刺骨的“惊魄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指尖直透骨髓。原来自己前番的莽撞犯忌咳血,竟也在幕后黑手的算计之中!成为扰乱师父判断的棋子!巨大的后怕和愤怒让他浑身发抖。
“师父!究竟是谁?为何要害您?又为何……要害弟子?” 李远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柳云深长长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仿佛承载了数十载的沉重光阴。他缓缓摇头,目光投向远方起伏的山峦,眼神变得悠远而苍凉。
“一个……故人罢了。一段早已沉埋的旧怨。他恨我入骨,更恨我这一脉的吐纳养生之道。认为此道……夺了不该属于我的寿数。”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悯,“此物你收好,亦是警醒。记住,法无正邪,人心有善恶。吐纳导引,乃借天地正气,养自身浩然。心正则气顺,意诚则神安。若心藏怨毒,纵有真法,亦成魔障。那人……便是入了执念的魔障,反被金气所噬,早已形销骨立,命不久矣。这’惊魄金’,便是他最后的疯狂。”
他收回目光,看向李远,眼神重新变得澄澈而坚定:“经此一劫,你当明白,养生非仅呼吸之术,更是修心炼性之道。心存敬畏,恪守本分,顺应自然,方能引清涤浊,得享天年。这云栖谷……或许该换个更清净的地方了。收拾行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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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谷的晨雾渐渐散去,如同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李远紧跟着师父柳云深沉默而坚定的步伐,踏上了寻找新隐居之地的路途。怀中那块冰冷的“惊魄金”,时刻提醒着他吐纳之道的深邃与险峻——它不仅是气息的流转,更是心性的试炼场。
那三次血的教训,如同烙印刻入骨髓:疑法生妄念,躁进引内焚,妄改招外邪。而师父最后引动木火生机的疗愈之力,则让他窥见了五行生克、脏腑相济的生生不息之理。
少年终于彻悟:养生之道,其根在“和”。与天时相和,与方位相宜,更与自己一颗敬畏、澄明、顺应自然的心相和。吐纳间一吸一呼,看似简单,实则牵连着天地气机与人身小宇宙的微妙平衡。这平衡,脆弱如朝露,亦坚韧如古藤,全系于修习者是否怀有那份对大道至简的虔信与持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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