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是临床常见病、多发病,主要表现为头晕眼花、视物旋转、站立不稳,可伴有耳聋耳鸣、眼球震颤、恶心呕吐、面色苍白等症状。眩晕病因十分复杂,涉及多系统、多器官、多因素,与眩晕相关的综合征达300多种,通过中医的整体分析、审证求因、辨证论治,可显著缓解症状,提高治愈率,减轻或消除对学习、工作和生活的影响。早在《黄帝内经》就有“眩冒”“眩仆”等记载,后历代医家不断总结完善,丰富了病因病机、治则治法、预后转归等治疗内容。
贾跃进系山西省名中医、第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山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主任医师,在40多年的临床实践中,积累了宝贵的治疗经验。
五因分析
从中医角度讲,眩是指眼花,晕是指头晕,即如尤在泾《金匮要略心典》中所解释:“冒者,昏冒而神不清,如有物冒蔽之也;眩者,目眩转而乍见玄黑也。”二者常同时并见,故合称为“眩晕”。风、火、痰、瘀、虚是引起眩晕最常见的五种致病因素,眩晕病机即为这五种因素引起的清窍失养。
无风不作眩,风邪上犯致眩
风善行而数变,为百病之长。眩晕的特征表现为动,同风主动的特征相呼应,无论内风还是外风,均能导致眩晕的发生。《黄帝内经》中即有记载:“岁木太过,风气流行……甚则忽忽善怒,眩冒巅疾。”“诸风掉眩,皆属于肝。”风与肝脏关系密切,张景岳在《类经》中进一步解释:“风类不一,故曰诸风。掉,摇也。眩,运也。风主动摇,木之化也,故属于肝。”肝风内动或外风侵袭上犯清窍出现眩晕,但临床多见于内风致病。
无痰不作眩,痰蒙清窍致眩
痰饮是人体水液代谢失常的病理产物,眩晕与痰饮密切相关。朱丹溪认为:“痰之为物,随气升降,无处不到”(《金匮钩玄》),“百病中多有兼痰者,世所不知也”(《丹溪心法》),提出了“无痰不作眩”。《证治汇补》也引其言:“肥白人湿痰滞于上,阴火起于下。痰挟虚火上冲头目。邪正相煽,故而忽然眼黑生花,所谓无痰不作眩也。”当脾阳运化失司形成痰湿中阻,导致清阳不升,从而出现眩晕;若痰浊夹风邪上行,蒙蔽清窍,亦可导致眩晕。临床中,因痰而眩晕者多见于脾胃虚弱者。
无火不作眩,风火相搏致眩
因火致眩首见于金代刘完素,其在《素问玄机原病式》指出:“金衰不能制木,而木复生火,风火皆属阳,多为兼化,阳主乎动,两动相搏,则为之旋转。”明代王肯堂《证治准绳》认为:“脑转目眩者,皆由火也。”肝火旺盛时,肝阳化风,风火上炎,两者相搏上扰清窍而致眩。
无瘀不作眩,瘀血阻滞致眩
明代医家杨仁斋最早提出了因瘀致眩,其在《仁斋直指方》言:“瘀滞不行,皆能眩晕。”清代是瘀血致病理论发展的高峰期,如《医灯续焰》曰:“诸阳上行于头,诸脉上注于目。血死,则脉凝泣。脉凝泣,则上注之力薄矣。薄则上虚而眩晕生焉。”瘀血阻滞,气血运行受阻,气血不能上荣,从而因瘀而致眩。临床中,因气虚、痰浊等内因致瘀或外伤致瘀皆可导致眩晕。
无虚不作眩,脑髓空虚致眩
《灵枢》言:“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耳为之苦鸣,头为之苦倾,目为之眩。”提出了“上虚则眩”。明代张景岳进一步完善,认为“下虚亦致眩”,提出了“无虚不作眩”。《景岳全书》载:“头眩虽属上虚,然不能无涉于下。盖上虚者,阳中之阳虚也;下虚者,阴中之阳虚也。”因虚致眩主要与肾脏关系密切,肾藏精,精生髓,髓养脑,肾精亏虚不能滋养脑髓而致眩晕。临床中,随着年龄的增大,脏腑功能逐渐减退,年老体衰时常伴肾精亏虚,因此虚性眩晕多见于老年人。
辨证论治
临床中,眩晕的五种因素往往不是单一成因,常常相互交错,共为致病原因。如《诸病源候论》言:“风眩,是体虚受风,风入于脑也。诸腑脏之精,皆上注于目;其血气与脉,并上属于脑。循脉引于目系,目系急,故令眩也。”巢元方认为因血气虚,风邪入脑而致眩。清代何书田《医学妙谛》曰:“精液有亏,肝阴不足,血燥生热,则风阳上升,窍络阻塞,头目不清,眩晕跌仆。”认为眩晕为虚热瘀夹杂。朱丹溪《丹溪心法》载:“头眩,痰挟气虚并火……无痰则不作眩,痰因火动。”认为眩晕与痰火虚相关。
同时,风、火、痰、瘀、虚与五脏息息相关,从而临床可多见到肝郁痰热、肝阳上亢、肝肾亏虚、肝郁脾虚、风痰上扰、气虚血瘀、心脾两虚等多种证型。
肝郁痰热型临床表现主要有眩晕头蒙、胁肋胀痛、善太息、失眠焦虑、烦躁易怒、口干口苦、痰涎黏稠、舌红苔黄、脉弦数。常用方剂:柴芩温胆汤。
肝阳上亢型临床表现主要有眩晕耳鸣、头目胀痛、面红耳赤、急躁易怒、失眠多梦、口干口苦、舌红少苔、脉弦数。常用方剂:天麻钩藤饮。
肝肾亏虚型临床表现主要有眩晕日久、耳聋耳鸣、精神萎靡、腰膝酸软、白发脱发、眼糊目涩、二便不利、舌红少苔、脉沉细。常用方剂:六味地黄丸、金匮肾气丸、左归丸等。
肝郁脾虚型临床表现主要有头晕目眩、焦虑易怒、腹胀纳差、精神萎靡、少气懒言、面色萎黄、大便溏稀、舌胖苔白,脉弦弱。常用方剂:香砂六君子汤。
风痰上扰型临床表现主要有头晕昏蒙、恶心呕吐、胸脘痞闷、肢体沉重、困倦嗜卧、食少便溏、舌胖苔腻、脉弦滑。常用方剂:半夏白术天麻汤。
气虚血瘀型临床表现主要有眩晕昏沉、疼痛如刺、神疲乏力、精神倦怠、肌肤甲错、四肢冰凉、手脚麻木、面色黧黑、舌暗瘀斑、脉细涩,女性经期常有血块。常用方剂:黄芪桂枝五物汤。
心脾两虚型临床表现主要有头晕目眩、恶心欲吐、心悸气短、食少便溏、神疲乏力、面色淡白、失眠多梦、自汗健忘、舌胖苔白、脉细弱。常用方剂:归脾汤。
验案举隅
案一 肝郁痰热型
刘某,男,32岁,2024年11月21日初诊。主诉:间断性头晕1年余。刻下:间断头晕目眩伴头热,自觉腿软欲倒、踩空感,遇事着急、环境嘈杂时头晕甚。现口服奥美拉唑、康复新液、叶酸、维生素B6、甲钴胺。纳一般,易饱腹,素喜热饮。喉中痰多,咽中异物感。头枕部自觉拘紧,打呼噜,二便调。舌胖、有齿痕,脉弦数。检查示:血压偏高,145/95mmHg;同型半胱氨酸中度偏高,数值50.6μmol/L;双侧锁骨下动脉内膜不光整,右侧斑块,左侧椎动脉高位入椎;反流性食管炎,慢性浅表性胃炎伴糜烂。
诊断:眩晕(肝郁痰热,脾胃气滞)。
处方:柴胡10g,黄芩12g,清半夏9g,炒白术15g,天麻15g,石决明(先煎)30g,珍珠母(先煎)30g,葛根30g,炒僵蚕10g,浙贝母15g,陈皮10g,生麦芽30g,怀牛膝30g,茯苓30g。7剂,水煎服,日1剂。
11月28日二诊:药后头晕渐好,自觉晕感似从身体发散出去。遇事仍紧张。纳可,饭多胃胀。入眠慢,多虑,多梦。牙龈时渗血,二便正常。舌胖,脉弦细。
守上方减石决明,加川楝子10g、党参15g。7剂,煎服法同上。
按 该患者眩晕因肝郁痰热为主,兼有脾胃气滞,贾跃进用柴芩温胆汤合半夏白术天麻汤加减治疗来疏肝解郁、化痰健脾、平肝潜阳。柴胡、黄芩疏肝解郁,清半夏、陈皮化痰和胃,炒白术、茯苓健脾利湿,天麻、石决明、珍珠母平肝潜阳。葛根解肌升津,缓解头颈部拘紧。炒僵蚕、浙贝母化痰散结,生麦芽疏肝理气。同时患者腿软欲倒,提示肝肾不足,所以用怀牛膝补肝肾、强筋骨。二诊时,患者自觉头晕渐好,但遇事仍紧张,饭多胃胀,多虑等症状提示肝郁未尽,脾胃气滞仍存,因此减石决明,加川楝子疏肝理气,党参补气健脾,以进一步调和肝脾,改善症状。患者曾多处就诊,效欠佳,自述平时头晕时会感觉血从后脑勺往头上涌,而服药后效佳,自觉晕感从身体发散了出去,除了方药对症为取效关键外,患者平素身强体健,且正值壮年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原因。
案二 肝肾亏虚、肝阳上亢型
张某,女,87岁,2023年12月7日初诊。主诉:间断性眩晕7天。刻下:间断眩晕,坐位亦晕,与转头无关,四肢活动好。纳眠可。二便正常。舌尖红,脉弦。检查示:血压160/90mmHg,血糖、血脂正常。
诊断:眩晕(肝阳上亢)。
处方:天麻18g,钩藤(后下)30g,石决明(先煎)30g,黄芩12g,夏枯草20g,葛根30g,怀牛膝30g,炒杜仲15g,炒僵蚕10g,赤芍15g,陈皮10g,生麦芽30g。7剂,水煎服,日1剂。
12月14日二诊:药后头晕好转,次数减少,但仍时头晕,晨起多发。纳可,眠可。二便正常。舌尖红,苔略腻,脉弦。
守上方加珍珠母(先煎)30g。10剂,煎服法同上。
12月28日三诊:近未头晕,偶头蒙。血压120/70mmHg。纳可,眠安。咽痒。双手脚冷。小便正常,大便偶略干。舌胖,脉弦细。
诊断:眩晕(肝肾亏虚,瘀血阻滞)。
膏方:熟地黄200g,生地黄120g,黄精200g,山茱萸200g,枸杞子200g,龙眼肉200g,炒山药300g,怀牛膝200g,炒杜仲150g,肉苁蓉200g,天麻150g,陈皮100g,元胡150g,郁金120g,葛根200g,桑枝300g,党参200g,生麦芽300g,鹿角胶(烊化)200g,龟甲胶(烊化)100g,蜂蜜400g,黄酒150ml。上方熬制成膏,早晚各服10g。
按 患者头晕发病时间短,且与转头无关,四肢活动正常,而血压偏高,可推知其眩晕与高血压有关,坐位亦晕,符合中医“肝阳上亢,风阳上扰”的特征,故用天麻钩藤饮加减治疗。天麻、钩藤、石决明、珍珠母平肝潜阳,夏枯草、黄芩清肝泻火,葛根解肌升阳、通经活络,僵蚕息风止痉、祛风止痛、化痰散结,怀牛膝补肝肾兼活血、引血下行,陈皮理气化痰,生麦芽调和脾胃。药后效果显著。但眩晕病多为本虚标实,虚实夹杂。患者已达耄耋之年,年老体虚,头晕的根源在于肝肾亏虚,阴不制阳,肝阳升发太过。依据“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的原则,初诊时重在平肝潜阳,平抑肝阳,三诊时头晕明显好,用膏方来补肾填髓、强壮筋骨、益气活血,标本兼治,缓补虚损,以达“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之效。(李珠怀 山西省晋中市平遥鹊景康堂中医诊所)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
来源:中国中医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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