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2020年8月的一天上午，一位66岁的男性患者缓慢走入诊室，抱着一摞资料对我说：“蒋大夫，我2014年初突然喘憋、气短、咳嗽，住院查出心脏扩大、心衰，最近复查心脏更大了，近1年已经住了两次院了，西药也吃了不少，看中医还有什么好办法吗？”我对他说：“您先别着急，先看看您的资料吧”。患者所带的资料显示：2014年超声心动图左室内径64mm，射血分数30%；2020年7月复查超声心动图示左室内径70mm（男性正常值<55mm)，射血分数25%（正常值50%-70%)。外院诊断“慢性心衰、扩张性心肌病、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持续性房颤、高血压、2型糖尿病”。患者自2014年首次发病缓解后间断治疗，但近半年已经进行了规范的西医治疗。我问他：“您目前有喘憋气短吗？腿肿吗？”他说：“稍微走快就憋气，吃利尿药腿不肿，不吃会肿。”我鼓励他说：“加上中药会帮助您心脏更好地恢复！”
在治疗之前，先来看看什么是心衰？
心力衰竭(简称“心衰”)是各种心脏病的终末阶段，是由各种原因引起心脏结构和（或）功能变化，导致心脏泵血和（或）充盈功能低下的一种临床综合征。临床主要表现为不同程度的呼吸困难、乏力和水液潴留（肺淤血和外周水肿）。有数据显示，心衰患者的5年生存率与恶性肿瘤相近，如果不进行有效防治，心衰发病5年内约50%患者会死亡。
心衰多见于有基础性心脏疾病的患者，比如冠心病、高血压、心脏瓣膜病、心肌炎、心肌病、心律失常等。也可见于全身性疾病，如甲亢、贫血、慢性肾衰等。心衰按发展的速度可分为急性心衰和慢性心衰。经常有患者表现为活动耐力下降、上楼梯或劳动时呼吸困难，睡眠时突然憋气、坐起后好转，乏力、气短、食欲减退，喘憋、尿少、下肢水肿、甚至不能平卧等表现，多数经检查为不同程度的心衰。
上世纪90年代以前，强心、利尿、扩血管被认为是心衰治疗的三大法宝。新世纪以来，现代医学对心衰的药物治疗已从“金三角”晋升“新四联”，并开启“五朵金花”治疗时代。其中“金三角”包括血管紧张素受体脑啡肽酶抑制剂（ARNI）/血管紧张素转换酶抑制剂（ACEI）/血管紧张素Ⅱ受体拮抗剂（ARB）、β受体阻滞剂和盐皮质激素受体拮抗剂（MRA）。在“金三角”基础上加上钠-葡萄糖共转运蛋白2抑制剂（SGLT2i）称为“新四联”。新型的治疗心衰的药物维立西呱面世后，组成了“五朵金花”。“五朵金花”治疗能够显著改善心衰患者预后，但仍有部分患者因不能耐受而无法使用，如血压偏低、肾功能不全、高血钾、泌尿系感染等。
中医是如何认识心衰的？
中医学“心衰”病名首见王叔和《脉经·卷第三》“心衰则伏”。中医认为慢性心衰属于本虚标邪实，病机可用“虚”、“瘀”、“水”来概括。本虚主要以心气、心阳虚为主，可兼心阴、心血不足；标实是在本虚的基础上，气虚、阳虚日久，导致血瘀、水饮、痰浊。其中心气（阳）虚是慢性心衰发生发展的中心环节。《素问·生气通天论》：“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是故阳因而上，卫外者也”。心为火脏，属阳中之阳，气阳为其根本。心衰病位主要在心，兼涉肺脾肝肾，与肺脾肾三脏关系密切。中医常以益气（温阳）、活血、利水为治疗大法。也可根据病情酌情配合养阴、化痰、清热等法。
咱们回到这位患者，经过仔细问诊和查体，结合舌淡暗，苔薄白微腻，脉细结代，考虑中医辨证为气虚血瘀水停证，治疗以益气活血利水为法，以保元汤、苓桂术甘汤、葶苈大枣泻肺汤加减，配合丹参、益母草、泽兰、玉米须等活血利水。浓煎100ml，每日两次。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患者喘憋气短明显减轻，自觉较前有劲儿，于2020年10月复查心脏超声左室内径68mm 射血分数48%，提示心脏功能较前明显恢复。
但是，故事没有就此结束，中间发生了一些曲折。患者坚持中西医结合治疗半年后中断了门诊复诊。2021年8月的1天，患者又来到门诊，急切地对我说，“大夫，我最近不太好，晚上躺不下，憋气”，我给他急查了血B型钠尿肽前体，结果为21311pg/ml（正常<300pg/ml)。考虑慢性心衰急性加重。追问原因，原来最近4个月，患者因自觉症状好转，除了降压药和降糖药外，其他的药物都停了，中药也没吃了。赶紧将其收住院，复查超声心动图是左室内径71mm，射血分数33%，又回到了治疗前水平。
经过这次教训，患者在心衰症状缓解出院后严格遵守医嘱，并坚持每月到门诊复诊一次，除了规范的西医“新四联”抗心衰、降压、降糖、抗凝等治疗外，联合中医益气活血利水方药治疗。并嘱其限盐限水，心衰稳定后适当规律运动、逐渐增加活动量。
2022年3月复查超声心动图示左室内径46mm,射血分数46%，BNP 983pg/ml；患者的左室内径已从71mm缩小到46mm，射血分数明显提高。患者惊喜地表示：“没想到扩大的心脏还能恢复！”之后患者仍坚持中西医结合治疗，并每天规律运动，每天走8000到1万步,无喘憋胸闷。
2022年9月复查心脏超声示左室内径45mm,射血分数64%，说明心脏左心室大小和收缩功能均恢复了正常。
截至2024年1月，距离患者首次发现心脏扩大、确诊心衰已经整整十年了。患者仍规律复诊，复查心脏超声左室内径和射血分数在正常范围。
结语：各种心血管病发展到一定程度都可能导致心衰的发生，比如冠心病、心肌炎、扩心病、瓣膜病、心跳过快或过慢、高血压病、糖尿病等。心衰患者经治疗后病情平稳，但可能某天突然由于喝水较多、暴饮暴食、感冒或严重的肺部感染、输液过多过快、糖尿病控制不良、心绞痛等，导致心衰恶化，出现呼吸困难、尿量减少、严重水肿等心衰加重的表现。
因此，病情稳定的慢性心衰患者仍应定期到门诊随访评估，以防中断治疗后病情恶化。中医药在改善心衰患者临床症状、提高运动耐力和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期等方面独具特色和优势。中西医结合治疗心衰，优势互补，较单用西药有更好的临床疗效，并可减少西药用量。
建议心衰患者与心衰“和平共处”，保持良好心态，积极治疗；日常需要注意控制液体的摄入量，包括汤、粥、茶、奶、饮料、水等液体，以及多汁的水果；饮食要营养均衡，每餐七成饱，少油少盐；心衰患者病情稳定后可选择散步、太极拳、八段锦等运动康复手段，避免参加竞技类运动；监测体重，按时服药，科学的药物治疗能够有效改善心衰症状，延长寿命。
专家介绍
蒋跃绒，主任医师，医学博士，中国中医科学院首批传承博士后，研究生导师。兼任中国中医药研究促进会青年医师分会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北京医师协会中西医结合分会常务理事，中国研究型医院学会心脏康复专业委员会常委，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活血化瘀分会和心血管分会委员，中华中医药学会慢病管理分会委员。长期从事中西医结合心血管病临床与科研工作。先后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2项，其他各级课题6项，参加国家级课题10余项。获第十三届中国医师奖，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1项、省部级科技奖5项。授权国家发明专利1项。发表论文80余篇，SCI收录16篇。
擅长治疗：中医和中西医结合诊治冠心病、高血压、心力衰竭、心律失常（早搏、房颤、心动过缓）、心脏神经症、血脂异常和动脉粥样硬化、更年期综合征、失眠、眩晕、亚健康等。
出诊时间：
专家门诊：周一、三、四、六上午
特需门诊：周五下午
西苑医院心血管中心简介
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心血管中心（中国中医科学院心血管病研究所）为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心血管病重点学科、国家临床重点专科，下设心血管一科、二科（CCU）、三科、实验室、心导管室等。科室配备血管造影机、多导电生理仪、心衰超滤、主动脉反搏泵等先进心血管病诊疗设备，是国内率先开展心脏病介入治疗、起搏器植入、射频消融术的三甲中医院之一。2019年获批“国家中医心血管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
现有院士/国医大师1人，中国中医科学院首席研究员2人，博士生导师13人，具有博士学位的医师达85%，2014年荣获全国专业技术人才先进集体称号。在学术带头人陈可冀院士等老专家的带领下，心血管病中心全体人员以临床医疗为核心，科研为导向，在中西医结合防治冠心病、慢性心衰、高血压、动脉粥样硬化等方面取得显著成绩，主持制定冠心病中医辨证标准、血瘀证诊断标准、瘀毒辨证标准等行业标准，研制出精制冠心片、精制冠心颗粒（冠心II号）、愈心痛胶囊、宽胸气雾剂等中药新药，获得国家及省部级成果奖20余项，其中“血瘀证与活血化瘀研究”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是建国以来中医药领域获得的最高奖项。
“以患者为中心”是心血管中心的宗旨，致力于在现代医学先进诊疗设施基础上，突出中医特色，中西医优势互补，为患者提供个体化、一站式服务。很多病人从京外慕名来我院就诊，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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