揆度（5）
原文：
齐襄公问于扁鹊：诸经脉道，可得闻乎?
扁鹊曰：脉道之气，升降出入，以息往焉。呼而脉动者出，吸而脉动者入。呼吸定息，再出再入，闰以太息，脉五动，气行六十分者，平人也。再出一入，少阴之人，脉律大吕夷则。少阴之脉，动搖六分，呼吸长息脉四动，气行六寸者常。长息者，息静而长，徐而和藏，真元谷气充矣。一呼脉再动，一吸脉一动，定息四动而不跃者，足少阴之息；搖而跃者，手少阴之息。律者，別其动搖分度也。足少阴者，冲脉渗灌之大络也。脉直前（注：此处的直，仅是作指示方位的用途，而不是直线弯曲的意义。）左右弹，病在血脉及衃血。脉直前而中散绝，病消渴、浸淫痛。脉直后斜入內者，女子漏下赤白，男子溺血，阴痿不起，引少腹痛。
三出一入，太阴之人，脉律黄钟南吕。太阴之脉，动搖九分，乘于筋上，呼吸定息脉五动，气行六寸者常。天地精气，大数常出三入一焉。一呼脉三动，一吸脉一动，定息动于九分不跃者，足太阴之息；搖跃高下九分者，手太阴之息。手太阴独受阴之清，足太阴独受阴之浊。脉重而中散者，寒食成瘕。脉重前不至寸徘徊绝者，病在肌肉，遁尸。脉右转出，不至寸者，內有肉癥。
四出一入，厥阴之人，脉律应钟无射。厥阴之脉，动搖三分，行分肉之所，吸长呼屡脉六动，气行六寸者常。定息动搖于三分之所者，春日浮，如鱼之遊在波焉。荣盛卫強，搖而跃者，足厥阴之息；精气盛上，动而不跃，手厥阴之息。手厥阴胞络之脉，起于胞中，连睪系，属于脊，贯肝肺，络心系，属心，散于心包，布膻中；其支者，出脊前，系于肾，贯肠胃，历络三焦，熏肝，散于盲，结于脐；其直者，出属心系，循胸出腋下三寸，上抵腋下，循臑內，行太阴、少阴间，入肘中，下臂行两筋间，入掌中，循中指出其端；其支者，别掌中，循小指次指出其端。胞络者嗣育之本，原气宗始也。《神农下经》曰：男子之胞以藏精，睪囊也；女子之胞以藏血，子宮也。胞者人命之門也。胞之系者络也。手厥阴胞络者，长养五脏六腑精气也。脉横右关入寸中，膈中不通，喉中咽难。脉横左关出寸上，膈上积，胁下有热，时寒热淋露。
再入一出，少阳之人，脉律太簇林钟。少阳之脉，动搖六分，徐息而闰脉四动，气行六寸者常。一吸脉再动，一呼脉一动，闰以长息，一动气行一寸半也。动而大前细后，□□□□上者，足少阳之息；搖而跃下长者，手少阳之息。徐息而长，形气既济于三焦也。三焦下输，足少阳太阴之所将，太阳之別也，上踝五寸，別入贯腓肠，出于委阳并太阳之正，入络膀胱，散于募原也。脉从寸斜入上者，心膈有热，口渴舌燥。脉出鱼际者，逆气喘息。
三入一出，阳明之人，脉律姑洗仲吕。阳明之脉，动搖三分，呼吸定息脉五动，气行六寸者常。一吸脉三动，一呼脉一动，定息动搖湧跃者，足阳明之息；搖而滑跃者手阳明之息。夏日在肤，泛泛乎万物有余也。脉直后斜入关之外者寒热。脉累累贯珠不前至寸，风寒在大肠，伏留不去。
四入一出，太阳之人，脉律夹钟蕤宾。太阳之脉，动搖九分，行于筋上，呼长吸屡脉六动，脉行六寸，婴童、性急者常。一吸脉四动，一呼脉一动，定息动搖九分不跃者，手太阳之息；湧跃九分之所者，足太阳之息。手太阳独受阳之浊，足太阳独受阳之清。清阳盛长，脉来过寸入鱼际者遗尿。脉重直前绝，病血在肠间。脉累累中止不至寸而耎，结热在小肠膜中。
人一吸脉三动，一呼脉二动；一呼脉三动，一吸脉二动；速息而闰，脉六动。人一呼脉一动，一吸脉五动；一呼脉五动，一吸脉一动；一呼脉二动，一吸脉四动；一呼脉四动，一吸脉二动；一呼脉三动，一吸脉三动；皆一息六动，呼吸脉动皆速。婴童者盛长，性急者气行速而常，反者皆病。速息脉动者，因其旺时动，各随其音色而旺。非其时而音色脉胜者，皆当病也。
直译：
齐襄公问扁鹊：各经脉如何通过脉道来识别，可以告诉我吗?
扁鹊说：脉道之气的升降出入，都是呼吸在驱动。呼气时脉动的为出，吸气时脉动的为入。一呼一吸为一息，两出两入，加上呼吸之间的短暂暂停，脉动五次，气行六寸，是为平人。两出一入，是为少阴之人，脉律属大吕夷则。少阴之脉，其脉动分界在动摇六分处，呼吸长息脉动4次，气行六寸的为正常。所谓长息，是呼吸平静而悠长，缓和而收敛，意味着真元谷气充实。一呼时脉动两次，一吸时脉动一次，一息动四次而脉不跳跃的，是代表足少阴的脉息；脉动向上跳跃的，是代表手少阴的脉息。律，是指用于分别不同经脉脉动分界之不同的度量体系。足少阴，是冲脉渗灌下注的大络脉。脉的前部左右弹指，是病在血而有血凝之病。脉的前部在中按时指下空空如散绝，是有消渴病、气血凝结之病。脉的后部向内斜入的，是代表女子漏下赤白，男子溺血，阴痿不起，引少腹痛。
三出一入，是为太阴之人，脉律属黄钟南吕。太阴之脉，其脉动分界在动搖九分处，顺靠着筋的旁边。一呼一吸脉动五次，气行六寸的为正常。三出一入所代表的手太阴肺、足太阴脾是人的后天以赖以吸收天地精气之本。一呼时脉动三次，一吸时脉动一次，一息动五次而脉动在九分处时平和不跳跃的，是代表足太阴的脉息；脉动向上跳跃的，是代表手太阴的脉息。手太阴肺经独自接受阴的清气，足太阴脾经独自接受阴的浊气。脉宽实紧，而中按指下松散的，是寒食成瘕之病。脉沉按有力而寸部无脉的，是病在肌肉，遁尸病。脉转向外侧，而同时无寸脉的，是内里有肉块。
四出一入，是为厥阴之人，脉律属应钟无射。厥阴之脉，其脉动分界在动搖三分处，行走在分肉间，吸气深长而呼气快数，脉动六次，气行六寸的为正常。呼吸之间脉动分界在三分之处的，春日时节脉浮，如鱼一般在水波中游荡。荣盛卫强，脉动向上而跳跃的，是代表足厥阴的脉息；精气盛上，脉动而不跳跃的，是代表手厥阴的脉息。手厥阴胞络之脉，起于胞中，连通睪系，属于脊，贯通肝肺，连络心系，属于心，散于心包，分布于膻中；在这里有一分支，是穿出到脊前，与肾相连，贯通肠胃，历络三焦，熏肝，散于盲，与肚脐相结；而从膻中主线继续行走的，出属心系，循胸出腋下三寸，上抵腋下，循臑內，行走于太阴、少阴两脉之间，入肘中，下臂行两筋间，入掌中，循中指出其端；这里的一个分支，是别离掌中，循小指次指出其端。胞络是生育的根本，是原气的源头。《神农下经》说：男子的胞是用于藏精的地方，就是睪囊；女子的胞是用于藏血的地方，就是子宫。胞是人的命门。胞的包裹部分是络。手厥阴胞络，生长养育着五脏六腑的精气。脉在右关与寸的交界处横隆，意味着膈中不通，喉中咽难。脉在左关与寸的交界处横隆，意味着膈上有积，胁下有热，时寒时热为淋露之病。
两入一出，是少阳之人，脉律属太簇林钟。少阳之脉，其脉动分界在动搖六分处，呼吸缓和而一息脉动4次，气行六寸的为正常。这是一吸脉动两次，一呼脉动一次，辅加上呼吸悠长，动一次气行一寸半的缘故。脉动时大前细后，□□□□上者，是代表足少阳的脉息；脉动向上跳跃而脉长者，代表手太阴的脉息。脉缓和而悠长，是形与气在三焦交合生化的原因。三焦向下输灌，其通道在足少阳与足太阴所夹持之间，属于足太阳的旁路，在外踝上五寸，别入贯通腓肠肌，再从委阳穴穿出而与足太阳经正脉合并，上走入小腹络于膀胱，然后散于募原之地。脉从寸部斜入向上的，是心膈有热，口渴舌燥。脉上出鱼际的，逆气喘息。
三入一出，是阳明之人，脉律属姑洗仲吕。阳明之脉，其脉动分界在动搖三分处，一呼一吸脉动5次，气行六寸的为正常。一吸脉动三次，一呼脉动一次，一息之中脉动向上跳跃并呈宽湧之象的，是代表足阳明的脉息；向上跳跃而滑的，是代表手阳明的脉息。夏日时节，脉浮在皮肤，指下如海量一样不断浮涌上来的充沛感。脉向后从关部斜向内穿入尺部的是意味着寒热病。脉呈一波连一波如珠一般持续向前却不到寸部的，是意味着风寒在大肠，伏留不去。
四入一出，是太阳之人，脉律属夹钟蕤宾。太阳之脉，其脉动分界在动搖九分处，行走在筋上，呼气悠长而吸气快数脉动六次，一息脉行走六寸，如果是婴童、性急的为正常。一吸脉动四次，一呼脉动一次，一息之中脉动分界在九分处不向上跳跃的，是代表手太阳的脉息；在九分处向上跳跃并呈宽湧之象的，是代表足太阳的脉息。手太阳独自接受阳的浊气，足太阳独自承受阳的清气。足太阳之脉盛而长，超过寸部而入鱼际的是遗尿之病。脉宽实紧而前部无脉的，说明是血在肠间的疾病。脉呈一波连一波向前但却不到寸部而同时脉软的，这是结热在小肠膜中。
另外，还有其他情况：一吸脉动三次，一呼脉动两次；一呼脉动三次，一吸脉动两次；呼吸快速并加上呼吸间的太息，脉动六次。或一呼脉动一次，一吸脉动五次；一呼脉动五次次，一吸脉动一次；或一脉动两次，一吸脉动四次；一呼脉动四次，一吸脉动两次；或一呼脉动三次，一吸脉动三次；这些情况都是一次呼吸脉动六次，呼吸和脉动都是很快。婴童的脉盛而长，性急的脉气行走快速都是正常的情况，相反的都是病状。呼吸脉动快速的，如果是因为某种场合的需要而脉快，同时伴随相应的声音、颜色也旺盛的，属于正常。如果不是因为某种场合的需求而人的声音或颜色或脉动都变得反常的旺盛时，都是一种病态。
解读：
本篇是《揆度》的最后一问，是《扁鹊镜经》的最后一篇，也是最简单实用的一篇。
从内容上看，此篇应该是放在《奇恒》的最后，而把《奇恒》最后一段的案例放在这里来更合适。因为此篇就是通过动摇之分来判断所属经络，而非通过出入的波长来判断。
在《奇恒》篇已经明确提出：“太阴太阳之脉，波湧九分而陇起；阳明厥阴之脉，波湧三分而陇起；少阴少阳之脉，波湧六分而陇起。”本篇就是这三句话的细化。
把二十七候按9、6、3分为三类，就可以对这三类经络进行划分。
手指搭上去，脉动打手点在手指中部的就是9分，离心侧23.3度内的为3分，近心侧23.3度内的为6分。
超出这个范围的，手指可以稍微滚动一下，离心侧的中心点为3分，远心点是9分，近心点是6分；近心侧的中心点和近心点为9分，远心点为3分。
一、9分是太阴、太阳。
有几个特点可以将它们区分开：
-
呼吸频率：太阴是三出一入脉五动，太阳是四入一出脉六动，这个出入不知道如何辨别，不过太阳的呼吸是会正常的要快一些；
-
位置：太阴是乘于筋上，太阳是行于筋上。也就是说太阴是顺靠在脉旁边的那条筋上，而太阳是要高于筋上。
-
症状：太阴偏寒，太阳偏热
然后是手、足经络的区分：
区分手太阴、足太阴
脉向上跳跃的为手太阴，不跳跃的为足太阴
区分手太阳、足太阳
反过来，脉向上跳跃的为足太阳，不跳跃的为手太阳。
二、3分是厥阴、阳明。
也有几个特点可以将它们区分开：
-
呼吸频率：厥阴是四出一入脉六动，阳明是三入一出脉五动，厥阴的呼吸是会正常的要快一些；
-
位置：厥阴是“行分肉之所。。。春日浮，如鱼游在波焉。”，阳明是“夏日在肤”。也就是说厥阴是皮下肉下，而阳明是在皮肤，要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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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宽：足阳明“定息动搖湧跃者。。。泛泛乎万物有余也，说明足阳明脉宽和量大感很强。
-
跳跃感：手阳明、足阳明、足厥阴均有跳跃感，手厥阴没有。那没有跳跃感的就是手厥阴。
然后是手、足经络的区分：
区分手厥阴、足厥阴
脉向上跳跃的为足厥阴，不跳跃的为手厥阴。
区分手阳明、足阳明
两者均有跳跃感，但足阳明脉宽和量大感很强，而手阳明是有滑脉。
三、6分是少阴、少阳。
少阴少阳的呼吸频率是一样的，可以区分的特点如下：
-
跃起与否：文中的足少阳因为有缺字而不太明确，大约也是跃起的，这样跃起的是少阳或手少阴，不跃起的只有足少阴。
-
脉形：足少阳是大前细后，手少阳是跃下长。这并不是说是大前细后的就是足少阳，长脉的就是手少阳。因为阳明也有大前细后，太阳也有长脉。而是在动摇6分时可以作为与少阴分别的脉形特征。
然后是手、足经络的区分：
区分手少阴、足少阴
脉向上跳跃的为手少阴，不跳跃的为足少阴。
区分手少阳、足少阳
足少阳是大前细后，手少阳是跃下长。
此篇很实用，但用此篇来作为《扁鹊镜经》的结尾似乎并不合适。因为它所能呈现的也仅是单一经络的辨别而已。在《通天》的分析中，我们曾经提到：“《神农上经》只讲了单一脏腑的功能，《神农下经》发展形成了以单一脏腑为核心而展开的系统，而本篇则把不同系统之间的关系连接了起来。”《扁鹊镜经》的前后都表明了，它重视的是气交，是不同体系之间的生生化化。“ 所以，本篇并不能代表《扁鹊镜经》的先进思想。只能说是古老脉法里面的一个体现吧。
《扁鹊镜经》全书的解读就到这里完成了。整体感觉是扁鹊在古人的基础上发展构建了一个庞大而又精密的理论体系，但从目前所看到的，又不能说是一个非常完善的体系，在其临床实践上还没有完全跟上他思想的步伐。《神农经》对扁鹊来说是古人的智慧，是经典，而《扁鹊镜经》对我们来说也是古人的智慧，是经典。经典只是一个里程碑，它是一伟大的中点，但不是终点。
2022年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终于把《扁鹊镜经》做了一次初步完整的解读，感谢各位的陪伴以及各位热心读者提出的宝贵意见。接下来还是按原计划，重新整理一次解读，并进行一次总结。好东西还是值得多花点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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