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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04-12

读娄绍昆先生《讲康治本<伤寒论>》简记(1)

娄绍昆先生的《讲康治本<伤寒论>》(下文简称“讲论”),是其对《伤寒论》的“天问”之作,贯穿着先生对经方的起源、经方药证与方证、《伤寒论》三阴三阳与方证的关系、方证思维等诸多领域,深邃的思考。批阅之,时而对经方方证不可思议的疗效而心潮澎湃;时而对经方医学波折起伏的命运而涕泪哀婉。《伤寒论》成书至今,已两千余年。然其宛如树立在中医路上的一面叹息之墙,历代医家,皓首穷经,亦难凿穿。赵洪钧先生《伤寒论新解》感叹说:中医对《伤寒论》的重视,完全不必全面说明,单只现存的研究《伤寒论》的书籍便有约600种。这种盛况似乎超过了儒家后学对《论语》和《孟子》的研究。这实在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件奇迹。若从有关书籍的规模来看,既往对《伤寒论》的研究更超过了《论语》和《孟子》研究。例如,当前教师用的《伤寒论》教学参考书,篇幅竟达117万字,学生读的教科书也竟达57万字,而《伤寒论》原文只有3万多字。也就是说,一个字的原文竟要用十几个、几十个字去讲解(按:讲解并非平均分配,所以有些地方不止膨胀几十倍)。结果,本本弄得越来越厚。这么厚的书是否已将《伤寒论》研究透彻了呢?专家们说:没有!书中到处并列着许多不同的见解,当代专家非要借古人来说话,自然是自己还不明白。这又是与儒家经典研究大不同的地方。儒家后学对《论语》和《孟子》的看法分歧很少且无关宏旨。宋代之后,尤其如此。医家对《伤寒论》则大不同。至今对“六经是什么?”、“三阴三阳顺序”、“六经病纲领”、“伤寒传变次序”等大问题仍然众说不一。例如,对“六经实质“,今天竟有十来种分歧很大的看法,比古人间的分歧还要大。因此《伤寒论》仍是千古之谜。张仲景这位圣人远比孔孟二圣难以琢磨。“《伤寒论》仍是千古之谜,张仲景这位圣人远比孔孟二圣难以琢磨”,此道出《伤寒论》研究的真实状况。欲破解《伤寒论》的千古之谜,势必从《伤寒论》文献始。娄先生借助康治本《伤寒论》独特的行文逻辑,以求窥测《伤寒论》的终极奥义,其用力深而见地高。然站在文献学的立场上,康治本《伤寒论》并不早于宋本《伤寒论》。换言之:康治本是在宋本基础上,离析聚合而成。论证如下:仲景之前经方类文献,目前有清华简《病方》、北大秦简《病方》、周家台秦简《病方及其他》、里耶秦简病方、《五十二病方》《和齐汤法》、胡家草场简牍医方、天长纪庄汉简医方、北大汉简医方、敦煌汉简医方、肩水金关汉简医方、额济纳汉简医方、居延旧简中的医方、居延新简中的医方、地湾汉简医方、武威医简、悬泉汉简医方、张家界古人堤简牍医方、湖南尚德街木牍医方、乌程汉简医方等。总计约有600余首药方,他们皆早于仲景经方。然这些药方的记述方式,皆不涉及脉诊;这些出土药方,绝大部分是丸散剂,汤剂甚少;含甘草的药方,也只有寥寥10首左右。《伤寒论》中的药方,与这些出土药方,不论在用药风格、药物剂量、服用方法等方面,相差极大。所以,与这些出土经方类文献相较,康治本《伤寒论》不会更早成书。当然,不排除若干年后,出土一部类似康治本《伤寒论》方的文献。刘宋至《翼方》之间,与仲景《伤寒论》相关的文献记载约有:1《经方小品》“张仲景《辨伤寒》并方,有九卷,而世上有不啻九卷,未测定几卷,今且以目录为正。《张仲景杂方》有八卷”。(“张仲景《辨伤寒》并方”,其“并方”二字,暗示方在最后。)2《金匮玉函经》(与《伤寒论》同体而别名)3《天平圣惠方·伤寒论》(学界称之为“淳化本”或“六朝古本”)

4宋·翰林学士王洙在馆阁日,于蠹简中发现的《金匮玉函要略方》三卷。

这一时期的《伤寒论》,在体例上是前论后方。自唐·孙思邈《千金翼方》后,《伤寒论》方呈现出“方证同条”的结构。康治本是“方证同条”的结构,自然不会早至《经方小品》之前。刘宋至林亿校书之前这一时期,不同的《伤寒论》传本,三阴三阳的提纲证,并不相同。如:淳化:太阳之为病,头项强痛而恶寒,其脉浮数,宜桂枝汤。玉函:①太阳之为病,头项强痛而恶寒。②太阳病,其脉浮。唐本:①太阳之为病,头项强痛而恶寒。②太阳病,其脉浮。(《千金翼方》)宋本: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康治: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对比,可以发现,所谓太阳病的提纲证,在《玉函》《翼方》是分作两条,且“太阳之为病,头项强痛而恶寒。”在“太阳病,其脉浮”之前,淳化本虽合二为一作“太阳之为病,头项强痛而恶寒,其脉浮数”,依然是“头项强痛而恶寒”而“脉浮”在后。宋本借鉴淳化本的处理方式,合二为一,但是将“脉浮”置于“头项强痛而恶寒”之前。即:宋本在诊断太阳病上,更为重视脉证。康治本则是与宋本同。再如阳明病提纲证:淳化:伤寒二日,阳明受病,阳明者,胃中寒是也,宜桂枝汤。唐本:阳明之为病,胃中寒是也。玉函: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宋本:阳明之为病,胃家实一作寒是也。

康治:阳明之为病,胃实也。

在对阳明病的认识上,诸多传本是不同的。淳化、唐本作“胃家寒”,宋本亦有“一作寒”的小注。玉函、宋本作“胃家实”。文献提示:至少有不少文献是支持“阳明病,胃家寒”,这或许也是《伤寒论·阳明病篇》有不少属于“胃家寒”条文的原因之一。出土秦汉简帛医药文献中,“寒”字多写作“塞”字。或“胃家寒”,在传抄过程中被写成了“胃家塞”。“塞”“实”二字,含义同,故又演变为“胃家实”。康治本“阳明之为病,胃实”,是删去宋本小注而成。或问:康治本有承袭《玉函》(六朝本)的可能,但《玉函》是“前论后方”,而康治是“方证同条”。康治显然在《玉函》之后。汉方学者远田裕正,将康治、《金匮》、宋本《伤寒论》相互比较,以证“康治在前,而《金匮》在中、宋本《伤寒论》在后”之说,并无太多可信之处。出土秦汉时期的医学文献中的药方,多作“治某某病方”,无严格意义上的方名。晋唐时期,同方异名,同名异方,屡见不鲜。以康治、《金匮》方名,断其文献之年代先后,难有信服之见。《金匮》较《伤寒论》更具有出土秦汉时期的医学文献体例与面貌,言“《金匮》在宋本《伤寒论》在前”可信;但据此更论“康治在《金匮》前”,则属臆测。每一时代的文献,皆有其体例与气象。康治本,显然不具有先秦两汉经方文献及六朝时期《伤寒论》的体例与气象。概言之:康治本不太可能早于宋本,认为康治本是《伤寒论》的原始本的观点,有待商榷。文献研究旨在“求真”,然“真”者多不可爱亦不实用。而研究医学文献,主要是“致用”。康治虽不早于宋本,但并不否认其独特的学术价值。康治本的整理者,对《伤寒论》的思考及其整理后的文本,或许直畅仲景本怀。若将康治本、康平本(日本另一传本)、国内的长沙古本、白云阁古本等宋本之后的《伤寒论》诸传本,对比观之,可以发现:日本《伤寒》学者,对宋本《伤寒论》是作“减法”,让《伤寒论》尽可能的“简洁明澈”;而国内《伤寒》学者是对《伤寒论》作“加法”,让《伤寒论》尽可能的“广大圆满”。前者符合东瀛士人的审美;后者则是中华文化的特征。《楞严经》说“诸可还者,自然非汝;不汝还者,非汝而谁”。有时候,舍弃一些“非汝”之饰,方可得到“本真”。日本《伤寒》学者,自吉益东洞开始,即逐渐于简化《伤寒论》及临证辨证思维。如此作风,颇有禅宗“见则直下便见,拟思即差”之清灵明快。或许“减无可减”之时,或亦是回归中医学的“本真”之时。毋庸置疑,康治本不是《伤寒论》的原始本,但目前是《伤寒论》的“最简本”。故说,与其认为宋本在康治本上增加了什么,不如直面康治在宋本上删减了什么。先生的《讲论》,让人看到“简化”的精妙绝伦。康平本,亦可作如是观。(未完待续) #artContent h1#artContent p img#artContent t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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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930712
这个作者貌似有点懒,什么都没有留下。